此時已經是隆冬了，函夏的春節也即將近，之前的山城節日氣氛并不濃郁，而到了咸水村，春節的氣息一下子撲面而來。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有的人正忙著往門上春聯，有的正拎著大魚大往家走。

“快到除夕了。”方涵見達米亞諾盯著村里人手上拎著的香腸，善解人意地道：“我們家也有灌香腸，今天中午我們就蒸來吃吧。”

“那真是太好了！”達米亞諾簡直要熱淚盈眶了，或許是因為之前流浪過肚子的原因，他對吃的東西一直都很癡迷也很在意，這也正是他廚藝好的原因之一。

奧列格還是老樣子，他今天只睡了五個小時，黑眼圈加上眼袋簡直要占領他臉上所有的地位了。他抬起眼皮瞅了瞅那些忙著張燈結彩的人們，用胳膊肘拐了喬榆一下：“你倒是可以學一學這個，研究研究他們的傳統，或者是這些東西有什麼講究。”

“為什麼？”喬榆不解，有時候真的無法理解奧列格大大的腦袋到底在琢磨些什麼，或許他上一秒還在氣得werwer，下一秒就像沒事人一樣問你今天晚上吃什麼。

“因為你是函夏人。”奧列格一本正經地回答：“如果一個人不去學習自己國家的文化，就會斷掉，人也會變公英四漂泊。”

喬榆瞪著奧列格：“你怎麼知道我是函夏人？我從來沒對你說過啊。”

“噢我的天，我忘記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定位是盲人。”奧列格冷笑一聲：“我看不到你母親給你留的古董上刻著函夏花紋，也看不到你東方人的長相。是的，我是個瞎子，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著閉上了眼睛，兩只手在蜷在前晃來晃去，開始裝怪像。

路過的小孩子看著奧列格稽的樣子，都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連方琦琦都捂著憋笑，小臉兒憋的通紅。

“去去去，回家吃飯去。”方涵像趕蒼蠅一樣把那些起哄的小孩子趕走了。

喬榆看到那些孩子頭頂支棱著的耳朵和手掌上的墊，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不是說村子里都是人類嗎？”

“人大解放后，我們村里就陸陸續續搬進來了一些人，再加上我辦了一座人小學，所以周邊的人越聚越多了。”

“什麼？你辦了一座小學？”達米亞諾和喬榆同時驚道。

“不要大呼小的。”方涵擺擺手：“這沒什麼，當時的時機剛剛好，我就想著到了這個，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先做的。”著從邊歡笑著跑過的小孩子，眼神溫：“長大后我常常埋怨自己小時候沒有能力，不能再幫多一點。為了讓和一樣的孩子不再有憾，我和另外的朋友創辦了這個只收人的學校。”

“為什麼只收人呢？”達米亞諾好奇地問。

“因為在那個年代，人類對人的偏見還很重，你看現在這種矛盾也很尖銳不是嘛？”方涵這樣解釋，喬榆在后狠狠點頭，確實深有會：“所以我想創辦一個只有人的學校，在那里不會有偏見，不會有歧視，就算在生活中遭遇了不好的事，人孩子也可以到學校來避一避。”

“我想辦這樣一座學校很不容易吧？”達米亞諾嘆：“尤其是在這個偏見深固的地方。”

“都過去了。”方涵灑地笑了笑，推開了自家的門。

奧列格跟在他們后，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贊嘆方涵是個頂優秀的，并且覺得開設人小學非常明智。喬榆就在他邊走著，小姑娘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雖然聰明能干，但在之前因為缺乏與人流的經驗過不委屈。如果在小時候能去讀上這樣一所小學，多與人流，相信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就像當初的米莎一樣，一開始也是怯生生的，在讀了亞歷山大創辦的小學后逐漸開朗了起來……怎麼又想到了……

吃過午飯，奧列格從附近的石料場扛回來了一塊巨大的花崗巖，用來做韓山月的墓碑，而方涵負責給墓碑刻字。兩人在院子里忙活著，達米亞諾和喬榆湊熱鬧似的跟著方琦琦一起到隔壁韓家拿韓山月當初留下來的，用來做冠冢。

韓家的平房比著周圍的那些自建小別墅看上去寒酸不，但院子里倒是被方涵他們打理得干干凈凈，并沒有喬榆想象的那般荒草叢生。幾個孩子見有生人出沒在荒廢多年的宅子里，都很好奇。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啊？”一個帶虎頭虎腦的小家伙著冰糖葫蘆上前，他問站在門口無所事事的喬榆：“你們是小嗎？”

“呃……”喬榆被他問住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達米亞諾確實都有小的前科。

“你們不可以韓校長的東西。”一個長著黃尖耳朵的小姑娘從孩子堆里鉆出來：“大家都知道韓家的院子里有寶藏，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來的寶藏的！”

“你們都圍在這里干嘛？”方琦琦抱著一包服從屋里走了出來，不解地看著被小孩子圍住的喬榆和達米亞諾，不明白他們在玩些什麼把戲。

“琦琦姐，他們是小！他們要韓校長的寶藏！”帶虎頭帽的小孩揮舞著他的冰糖葫蘆，像是揮舞著正義的利箭。

方琦琦手不輕不重地敲了小孩一個栗：“叔叔和姐姐是方校長的朋友，也是韓校長的朋友，不要沒禮貌哦。還有，別再傳謠言說韓家老宅有寶藏了。”

“哎呦，這不是我們說的，是文博叔叔說的！”虎頭帽小孩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捂著頭氣鼓鼓的

“文博？你說那個大頭娃啊？他里更沒有一句實話了，誰不知道他小時候天天被我姐和小月姐揍哇。”方琦琦出食指挨個點了點那些小屁孩的額頭，從孩子堆里出去匆匆忙忙地要把服給姐。

“你看，我們不是來東西的，我們是來送東西的。”達米亞諾笑瞇瞇地從喬榆后走出來，他溫和地在那孩子面前蹲下：“這個屋子的主人，今天要回家了。”

方涵刻了一天一夜，終于在除夕的下午將墓碑刻完了，在韓山月寄回來的照片中挑了一張最好看的正面照，到了石碑上。

奧列格又扛起了石碑，他神嚴肅地往山上走，仿佛肩上扛著的不只是石碑，上面似乎還坐著戰友歸家的靈魂。

于是咸水村的人都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高大魁梧，帶著面的男人扛著一塊碑，而他的后面跟著一個長著大耳朵的矮個子孩，手里拿著香燭；一個發型奇怪，高鼻深目的外國人，扛著花圈拎著酒；一只巨大的貓，里叼著裝紙錢的籃子。走在隊伍后面的正是他們村的“名人”，那個放走殺人犯的不肖方涵。

小道上的人越聚越多，年齡大的對著方涵姐妹指指點點，那些和們差不多大的也只是站著，用復雜的眼看著這群人。而年齡稍微小一些的初中生和小學生倒是很興，都追在方涵后跑，毫無疑問這些孩子全都是星星小學的學生或是畢業生。

“你不能把那狗雜種的碑立在我們村里！”一個胖胖的大媽出巍巍的手指，指向了方涵了鼻子：“你是個人，怎麼能為畜生立碑？”

“大年三十的，你別我扇你一耳屎。”方涵冷冷地看著那些指指點點的人們，聲音洪亮：“韓山月回來了，我會把葬在星星小學后山上，跟的小學在一起。”

“你敢埋，我就敢掘！”那大媽尖著嗓子罵道：“遭瘟的狗雜種，我兒子臉上現在還有疤，多大歲數了都沒娶上媳婦！”

喬榆一下子明白了，和達米亞諾換了個頓悟的眼神，這個說話的大媽就是當年的大頭媽媽。

“關我屁事。”韓山月冷冷地看著大頭媽：“那是我的地，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盡管掘，你挖我一座墳，老子把你祖宗十八代連牌位帶棺材一塊掘出來燒了。看是你個老東西掘的快，還是我們年輕人燒的快。”

大頭媽不說話了，里嘟囔著些罵人話，搖著胖的軀走了。

那些孩子們倒是饒有興趣地跟在大家后，七八舌地問東問西。

“你們是送葬嗎？為什麼沒有棺材？”

“因為人已經死在戰場上了，所以沒有棺材。”喬榆原本想這樣說，但是方涵先了一步。

“因為韓校長去天上了，變了星星，星星離我們太遠了，可裝不到棺材里呀。”

“那他為什麼要扛著大石頭啊？”一個年級稍小的孩子指著奧列格肩上的石碑問。

方涵面對小孩子時，所有的鋒芒和戾氣一下子不見了，喬榆從覺得和孩子對話的邊有一圈和的暈，耐心地解釋道：“那做碑，它是我們用來和天上的人通的電話。如果你想找韓校長說說心里話了，就可以對著石碑說，在那邊會聽到的。”

孩子們發出了哇哦的一聲驚嘆，看向墓碑時不再害怕，他們都盼著和韓校長說一說心里話，說一說長中的煩惱。

“星星離我們那麼遠，韓校長能聽到嗎？”

“一定能的，畢竟的心，在我們這里啊。”方涵單手抱起了那個豆丁大的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喬榆和方涵肩并肩走著，著人廓溫和的側臉，只覺得無比欽佩。喬榆記得方涵說過，小時候的夢想是不被別人欺負，而韓山月的夢想是開設一座人小學。

如今，方涵在山城有兩家拳館，教各個年齡段的姑娘打拳，強健或者是保護自己。而韓山月，現在是星星小學的校長。

韓山月教會方涵反抗，才會開始鍛煉自己，正是因為本開始強大，所以才能兼顧老友的愿。這兩個看似癡人說夢的夢想了誰，都無法實現。

在這一刻，喬榆突然覺得自己并不是那麼想擁有一個家了，有了更為遠大的夢想。想要所有人能安居樂業，不論是人還是人類還是半機械人，都能不帶歧視的和平相，希奧列格能走出自己往日的傷痛，自己開創出的新世界；希達米亞諾可以不再用歡笑來掩飾心中的落寞。也希自己有朝一日能為像方涵這樣冷靜強大的，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更多人，更多像之前一樣無助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