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州是在指責我。

指責我為了多拿到一點錢，把兩個人之間的事鬧到了婆婆跟前。

他冰冷的目就像是刀子，剜在我心口，錐心的痛讓我幾乎支撐不起脊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轉決絕離去。

“阿州，這事不能這麼辦……”婆婆追著紀云州的腳步，還想住他。

可紀云州已經徑直出了客廳門，遠遠的去了。

夜深深，他高大的影被風吹得蕭瑟，卻又很快就變得模糊，與夜融合在一起。

婆婆沒有追上紀云州，便回頭瞪著我和劉士，因為激憤，口都在劇烈起伏：“你們沈家真是打得好算盤，沈弦月，我就不該對你有期！”

“這話該我對你說，徐玉蘭，你們紀家才是打的好算盤！當初我們老沈舍命救了紀婿，你們答應讓月月進門的，進門以后事事恭順，結果你們暗地里找了別人取代，現在還想把這鍋扣到我們腦袋上？你打量我們沈家都是傻子？”劉士毫不相讓，與婆婆針鋒相對。

婆婆被氣得不輕，那張臉都失去了，但似乎被劉士噎得無話可說，只能指著門口，指尖抖著：“出去！從我家出去！”

“走就走！你以為我們愿意在你這里待著？你覺得煩，我們還嫌棄這地臟呢！”劉士拉著我就走，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撂下一句，“但是徐玉蘭你別忘了，這事是紀婿理虧，離婚協議得經過我們認可才行！”

劉士今天真是氣得厲害，婆婆也真是被氣狠了，拉著我走出客廳大門時，我聽到后面有瓷破碎的聲音，應該是婆婆摔杯子了。

劉士意氣風發，就像是一只斗贏了的大公。

可走出了紀家老宅以后，那種驕傲的樣子就卸了下來，抓著我的手，拇指指腹在我手背上輕輕地來回地挲，小心翼翼地開口：“月月，你晚上吃飯了嗎？不？媽帶你去吃碗熱面吧？”

剛才在徐玉蘭面前那麼囂張不可一世，這會兒小心翼翼覷著我的臉，眼底彌漫著一不安，還有些難以覺察的溫。

原來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我抖得厲害，以為我冷，所以要帶我去吃碗熱面。

可我的冷是從心底彌漫出來的，一份熱面捂不熱。

我搖頭，低頭取手機打車。

紀云州在不久之前已經駕車離開了紀家老宅，我想回醫院只能自己打車了。

“月月。”劉士卻在此時突然摟住了我的肩頭，不由分說地把我摟懷中。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就被裹進了的懷抱，劉士不高，與其說是把我裹進的懷抱，不如說是抱住了我，我的下抵在肩頭，的手掌在我后背輕輕著，聲音是溫的，又有些發，還有點哽咽：“孩子，想哭就哭吧，在媽懷里哭一會兒。”

想哭嗎？

不想哭。

我想說我習慣了。

習慣了婆婆的指責，習慣了紀云州的冷漠，甚至習慣了紀云州對我的不滿。

也習慣了心底總被刺痛，被傷，被痛苦淹沒。

可不知道為什麼，被劉士抱的一剎，我的眼淚竟奪眶而出，酸浸得鼻頭生痛，我在這一瞬間，差點制不住嚨的哽咽聲。

劉士再也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抱著我，一遍又一遍地著我的后背。

或許我應該責怪劉士的，眼看就到了離婚的最后關頭，我馬上可以安穩結束這段關系，卻又鬧了一場，為的又是老生常談的，錢。

可我過模糊的淚眼看到鬢角悄然出的一白發時，那些責怪和怨懟就全部咽了回去。

也不容易，并不知曉我和紀云州關系的，而且今天來鬧的這一次，也不全是為了沈家，也是為了我。

五分鐘過后，我干了眼淚，網約車的司機也趕到了。

劉士拉著我上了車，又從包里取出紙巾替我臉，這才低聲問了一句：“月月，你跟媽說句實話，紀婿外面有人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之前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了，今天早上看到婿脖子上那紅痕的時候，你的樣子一點也不意外！”

我當然知道。

但我不能說，我只是無聲沉默。

劉士深吸一口氣，似乎把一怒氣給了回去，又低聲問我：“你是不是認識那小妖？”

我心中瞬間警覺，人在捉這事上的敏度堪比福爾斯，劉士更甚！應該嗅到某些氣息了。

可我不能讓繼續猜下去，我擔心繼續鬧起來，會讓事更加難以收場。

我皺起眉頭，攥了手中的紙巾，聲音沙啞：“我不認識，媽，這事你別深究了……”

“是不是紀婿邊那個小鄭醫生？”劉士卻已經把下一個問題問出來了。

“不是！你不要猜了！也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我急了，厲聲打斷，紅著眼睛抬頭看，“你總是這樣折騰，又能解決什麼問題？拜托你下次做這些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說重了。

可似乎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劉士的眼圈也紅了：“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諒媽？我是為了我自己嗎？我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讓我這個當媽的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委屈嗎！”

車子恰好在京協門口停下，劉士氣呼呼推開車門，拎著小包走了。

我看著氣沖沖的背影，心底一陣歉疚一陣難過，卻并沒有選擇住。

罷了，明天再說吧，今天我也有一大團堵在心口的緒需要慢慢疏通。

實際上，這些緒無法疏通，紀云州就像是我命里的劫，他帶給我的傷痛，我似乎無藥可解，只能暫時用工作的忙碌來替代，來忘。

這一夜也確實忙碌，總是剛剛打了個盹就有病人按鈴，我只勉強睡了兩個小時。

翌日接了工作，我拖著疲憊的軀回到了景園，簡單沖洗了一下，倒頭就睡。

睡醒已經是日上三竿，確切點說，我是被醒的，昨天一天幾乎米水未進，值班也沒顧上吃東西，這會兒我得厲害。

我走向廚房準備做點吃的，路過客廳，目卻被桌子上放置的一疊紙張吸引。

封面幾個大字。

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