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車停在醫院背后的小巷里，這種涉嫌暴力的紛爭并沒有引起路人注意。

在季微瀾力挽救下，小面包車終于逃過了第三拳。

高磊猶自憤懣不平：“我還想揍人，可以嗎？”

“不可以。”季微瀾用雙手抱住那只肇事的拳頭，“拐彎過去，馬路斜對面就是派出所。”

“只有這一個理由，不夠充分。”高磊嘟噥道。

季微瀾想了想：“乘客不可以毆打司機。”

高磊“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

季微瀾抿著，手指輕輕過紅腫的拳頭。

“我不想一天陪男朋友進兩次醫院。”

“就知道是被嫌棄了。”高磊痛心疾首地咧了咧，角卻翹得老高。

確定男朋友不需要再進醫院以后，季微瀾才正道：

“我說過，當時我只是下意識推了一把。無論當時坐在我邊的，是師兄還是其他同門，我都會那樣做。這是真話，無論你們信不信。”

車禍之后，像這樣解釋過許多次。可惜每一次聽的人都會流出“我明白，但我不相信”的表，哀憐地看著，堅持把想象一個為自我犧牲的傻姑娘。

包括的媽媽季花枝。

最后，就連自己偶爾也會懷疑：真的是出于意才會那樣做嗎？

此時此刻，與高磊雙手握，彼此間傳遞的溫度和力量，卻讓恍然大悟：那真的不是意。

“所以師兄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力，不需要覺欠我什麼而要彌補。”

說話的同時，這些天來飄忽不定的心也沉淀下來，變得既溫暖又踏實。

甚至連剛才冒出來的火氣，也消散了。

“師兄對我也不是喜歡。”季微瀾很篤定地說，同時舉起握的手，讓高磊紅腫的手背呈現在沈硯眼前。

“這才是喜歡。”

沈硯言又止，面灰敗，卻在高磊拉開駕駛座的門時，直接坐了進去。

“上車。”他低聲道，“我送你們來，當然要送你們回去。這是老師的安排。”

稍后，看著后視鏡中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又忍不住皺眉。

“以高先生的火脾氣，怕是會經常路怒。.師妹坐你的車，我不放心。”

正在哼唧“好痛”的高磊聳聳肩：“不，我不會路怒。畢竟我朋友不喜歡陪我上醫院。”

“我的”兩字咬得特別重，幾乎是咬牙切齒。

“稚……”

季微瀾想把手出來，卻被他拽得更。稍一用力，整個人就被帶他懷中。

正在紅著臉小聲抗議，卻聽高磊在耳邊一聲輕嘆。

“多也喜歡我一點，行不行？”

季微瀾頓奇怪，卻礙著沈硯在場不好多問。高磊也不再說話，就是這樣擁著不放。

直到駕駛座上的沈硯看不下去，冷冷提醒：“你一煙酒味讓我師妹染上，老師會怎麼想？”

兩人立刻慌慌張張分開，規規矩矩各坐一邊，只有兩只不聽話的手，在沈硯注意不到的死角里，十指相扣。

回到南極村后，陶大師竟也沒有過多盤問。當然，季微瀾知他脾，明白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

因為沈硯要做義工，師徒二人在南極村暫住的日子又變長了。

沈硯每天做八小時的義工。有時是幫忙打掃布置升級中的海洋館，有時是去沙灘上撿垃圾，有時還要在高磊指揮下，把繁過度的海葵從缸里抓出來。

黃皮他們的工作也差不多。由于是漁民出，有時還會被分配到更有技含量更高的工作，比如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捕撈長棘海星，以免這一片海域的珊瑚被天敵啃。

陶大師現在沒了野生導游，也失去了游覽的興致。有時無聊起來，索就跑去幫徒弟做義工，順便同高磊吵架。

吵完就回來向季微瀾告狀。開場白幾乎每回都一樣：“乖徒弟，趕把那臭小子甩了！”

至于為什麼要甩？理由千奇百怪。

這天下午的理由是：臭小子居然不讓我喂海鷗！

由于事發地就在南極一號附近，陪客人喝茶聊天的季微瀾目睹了全過程，對此表示相當無奈。

當時義工們在間帶里，按要求清點魚類群落和小型生。陶大師嫌水涼不去，在季微瀾這里飲茶，又吃了點心，頓心舒暢，在沙灘上打起了太極。

正當其時，忽有海鷗數只盤旋而落，恰恰就停在他老人家附近。

陶大師滿心歡悅，正在哦：“此心吾與白鷗盟——”

某個不識趣的理科生路過，皺眉打斷：“誰在這兒丟了一地的點心渣？也太沒有公德心了！”

高磊只當是來民宿飲茶的游客所為，順手就要收拾。手一揮，就把那幾只同陶大師玩“鷗鷺忘機”的海鷗趕走了。

被斥為沒有公德心的陶大師，臉上掛不住了。

“臭小子！這是我喂海鷗用的，你不要瞎。等鳥兒吃完，地上不就干凈了？”

高磊苦笑說：“老爺子，這里的野鳥不能喂。初犯警告，再喂可就要罰款了。”

二話不說，就把地上的點心渣連沙粒一起清走了。

陶大師想不通了，過來朝季微瀾告狀：“這里是保護區，要是搞破壞我認罰。喂鳥明明是護，憑什麼不許？”

季微瀾也不明白，連同木船上的其他游客，齊刷刷向高磊。

高磊清了清嗓子，眼看又要拿出上講臺的氣勢，季微瀾輕聲說：“講重點。”

于是他盡量言簡意賅：“野生不是寵。人類盡量不要干涉野生的生存。這些海鷗選擇這里棲息，就說明這里的生態能滿足它們覓食、繁的需要。人類投喂，食可能不適合它們的營養需要，嚴重一點還會導致死亡。”

“投喂還可能改變它們的覓食習慣，影響分布樣貌。如果有很多只海鷗都來搶啄點心渣，打架傷的概率會上升，甚至可能和人發生沖突。”

他看了眼陶大師，勇敢直言：“搶起點心來，您老真不一定打得過海鷗。”

陶大師氣得吹胡子：“我同鳥搶什麼？”

“最嚴重的是，過度投喂會造某些鳥類種群數量大增，從而導致別的鳥類或海洋生種群數量減，這里的生態就失去平衡。”

高磊講完，小心翼翼請示：“今天不用被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