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回鄉創業,村支書總是要支持的。
見決心已定,馬友當即拿出相關文件,又翻出一堆當初做的規劃給參考。
“現在有建設特村鎮的政策扶持,我盡快打報告申請。到時候基建、裝修、設備采購都能領補。”
兩人正對著南極村地圖商量民宿選址,桌上電話突然響起。
馬友接起電話才說兩句,臉突然大變,放下電話就朝外走。
見他臉不對,季微瀾追問了一句。馬友一臉無奈:“有人在保護區管理局鬧事,我得趕去把人領回來。”
略一躊躇,也追了上去。
走上防波堤,遠遠就聽見有人的哭嚎聲。走近后,更有腥臭氣濃烈刺鼻。
季微瀾著鼻子進人群,只見管理局門前被潑了一地黏糊糊的爛魚臭蝦,鐵柵欄上還掛了好些污糟糟的海帶、魚骨。
昨天季微瀾才搭乘過的那輛小面包車就停在門口,現在也被垃圾搞得面目全非。
一個中年婦手拎塑料桶,作勢還要朝阻攔的工作人員上潑。
馬友見狀趕上前,一把按住手里的桶:“水魚嫂,你這是鬧哪般?”
水魚嫂將桶朝地上一頓,放聲大哭:“他們憑什麼抓我家蝦虎?小孩子撈幾尾魚得罪誰了,憑什麼還要罰款?三千塊!可憐我不吃不喝敲一年牡蠣也攢不出這麼大筆錢……”
季微瀾一怔:原來這就是昨晚那孩子的阿媽?聽這哭得中氣十足,倒不像要看病吃藥。只是想不到,林蝦虎只是撈了半桶魚,代價竟會這樣高。
旁邊有不村民都表示同,有幫著求的,還有起哄挑事:“又不是休漁期,憑什麼不讓撈魚?”
穿著制服的保護區工作人員滿頭是汗,聲音都沙啞了,顯然已經解釋了不止一兩遍:“不是抓人,是留下來教育。你家經濟困難,罰款也可以補……”
“補?補難道就不用了?”水魚嫂聲音陡然拔高,劈手揪住馬友的領口,“村支書,你評評理——就半桶魚,憑什麼要三千塊?”
“半桶魚?那也要看是什麼魚,用什麼工,從哪兒撈的!”
洪亮的聲音響起,高磊大踏步從管理局小樓里走出,氣勢洶洶兇。
“林蝦虎他是盜魚!在魚區!用的還是非法的電擊工!不是我發現得早,再多電個兩把就能直接判三年。別跟我說孩子還小,這小子上個月才滿的十四歲。眼下只是教育加罰款,已經便宜他了。”
他眸銳利,四下一掃,就鎖住了人群中的一個。
“黃皮!”高磊指著那人冷笑,“昨晚算你溜得快,沒被我逮住。今天膽子就了?還敢跑來保護區鬧事!你帶著林蝦虎他們盜漁,你忒麼的不知道為什麼不讓撈?”
他打開小面包車的后備箱,拖出一個破損的木牌朝眾人晃晃。
“都看清楚,這是黃皮他們幾個昨晚在海邊踩壞的,我還沒來得及修。聆城縣人民政府的告示牌,代表的是國家法律。”
他用力將木牌拄在地上,同時大聲讀出木牌上的三個白大字:“漁區!”
“漁區是什麼?漁區就是不撈的海!這片海域不管是不是在休漁期,都不許進行任何捕撈活!別說半桶魚,就算一條小魚苗子,那也是盜漁,是違法犯罪!”
說到激,他雙微分,手扶木牌如拄長劍。顴骨和下上各有一塊淤青,眉弓旁還著塊稽的卡通創可,整個人看起來卻格外的威風。
氣場和他后的同樣強烈,刺得季微瀾瞇了瞇眼,視線下。
是錯覺嗎?隆起的手臂上,刺青的圖案分明與昨天不同。
這時黃皮脖子,噤聲躲到人后。
水魚嫂愣了愣,癱坐在地上,哭聲越發凄楚:“我不知道什麼漁區,我就知道漁民靠海吃海,祖祖輩輩守著這片海,怎麼就了?”
季微瀾留意到:那個黃皮的年輕人使了個眼,人群里就有幾個聲音嚷嚷起來。
“就是,阿祖阿公都是在這一帶打魚,魚蝦又多又好。”
“都知道這一片出米魚,紅魚多。運氣好還能撈到黃花魚。要能撈到一條,一年生活不用愁。”
“突然不許打魚,就是從建保護區開始的!”
“珊瑚有什麼好保護的?能吃還是能賣錢?”
眼見附和的村民越來越多,高磊沉聲道:“這片海之所以魚蝦多,就是因為珊瑚的存在。一個珊瑚礁里至可以養育四百多種魚……”
黃皮啐了一聲:“魚多又不讓撈,有個屁用!”
高磊不理他,指著門前的海對村民說:“現在漁,是因為過去撈捕過度,珊瑚也了重傷需要好好休養。珊瑚是海洋生的搖籃,保護好珊瑚,大海才不會死,我們的子子孫孫才能繼續靠海吃海。大家明白不明白?”
黃皮在一旁怪氣道:“明白!珊瑚多重要啊。大科學家就是靠珊瑚揾餐飯。大科學家吃飽飯,哪還管我們小漁民不肚子!”
“出了漁區,海峽那頭有的是可以捕撈的海域!”高磊瞪了他一眼。
“我倒想去,不是沒船嗎?高哥你要是肯給我買條船,我黃皮絕不再靠近這邊半步!”黃皮嬉皮笑臉道,轉頭就朝村民鼓,“家門口就有金山,憑什麼讓我們出遠門討飯!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眼見更多人緒被挑起來,馬友趕上前滅火:“不要激,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總是有沖突的。大家要把眼放長遠,眼前犧牲一點利益都是為了以后的發展……”
水魚嫂抹眼淚:“什麼以后的發展,眼下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我是個人上不了船。蝦虎年紀小,想去外海也沒船肯帶。好話誰都會說,三千塊錢誰給我?”
“我給你!”
在眾人驚詫的目中,季微瀾走到水魚嫂跟前。
“蝦虎那三千塊的罰款,我給你。上不了船,可以來為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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