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州用的是質問的語氣。
視線掠過我腳邊的礦泉水瓶時,眼神不客氣的。
那意思我懂,他是覺得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鄭欣然難堪了。
護短在。
我胃里本就是翻江倒海的,這會兒看到他如此偏袒鄭欣然的樣子,只覺得無形中被澆了一盆冷水,冰涼從心臟傳達到四肢,冰涼刺骨。
眾目睽睽之下啊,別人不清楚我們的關系,他紀云州還不知道嗎?
三年,作為他的枕邊人三年,不過是不小心甩開了他新歡遞來的礦泉水,就要被他這般辱嗎?
我強著胃里的不適,解釋的話卻卡在了嗓子眼,又聽到紀云州沒好氣道:“不過是給你送杯水,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頓時哭笑不得。
我什麼態度?
我不過是胃里太難了,不小心彈飛了遞來的礦泉水,還能是什麼態度?
難道紀云州覺得我是故意的?
在他眼里,我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不是的云州師兄,”一直低垂著小腦袋瓜的鄭欣然驀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哭腔道:“師姐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暈車太難了……”
說完怯生生的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了頭。
像是怕我把吃了一樣。
可是我做什麼了?我不過是聞不來上的榴蓮味兒,產生應激反應罷了。
再說現在是公差時間,誰那麼沒腦子在這種時候故意搞事?
我越想越氣,加上不適,心口像是堵了團棉花,堵得慌。
“先喝口水。”
握著礦泉水的修長手指映我的眼簾,夏既白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的側,朝我遞了個安的眼神。
我瞅了眼擰開的瓶蓋,微微一愣后,鼻尖不由自主的泛出一抹酸,又聽到夏既白解釋道:“沈醫生不是暈車,可能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才產生了應激反應。”
等等,夏既白是怎麼知道的?
“奇怪的……味道?”鄭欣然馬上接話,疑的看著我,問:“師姐,是這樣嗎?”
“是榴蓮味?”夏既白試探的看了我一眼,“我猜的對嗎沈醫生?”
他話音剛落,站在對面的鄭欣然臉上便出了一抹窘迫,支支吾吾道:“師姐,我……我不知道你……對不起啊。”
真相在夏既白三言兩語中揭開了,我看看鄭欣然真誠道歉的樣子,也沒忍心責問,再看向站在側的紀云州,只見男人神淡淡,毫不為所。
也是,吃榴蓮糖的是他的鄭欣然,開心了,我們這些人的并不重要。
哪怕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那又如何呢?
說話間,負責人提醒聲打斷我們,夏既白看了我一眼,說:“車里是封的,這樣,我跟老師們說一聲,我們打車過去,等會在醫院跟他們匯合,沈醫生覺得怎麼樣?”
我沒想到這個神寡淡的男人考慮如此周全,驚訝之余,平靜地點點頭。
出租車上,夏既白提醒司機開窗氣,又把另一瓶礦泉水遞到我手里。
我看著他,聯想不久前發生的一切,好奇道:“夏醫生是怎麼判斷出我聞不了榴蓮味?”
這個事連跟我相三年的紀云州都沒察覺,我確實好奇的。
夏既白看了我一眼,眼角閃過一抹尷尬,坦然道:“沈醫生,不瞞你說,我也聞不了那個味。”
我頓時茅塞頓開。
原來是同道中人。
“托沈醫生的福,”夏既白舒了口氣道,“否則當著大伙面鬧尷尬的人就是我了。”
得,我這一吐,還吐的有些價值了。
夏既白見我沒吭聲,又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啊沈醫生,我就是淺淺的表達一下我的謝意。”
“夏醫生這麼想謝我,不如把演講PPT共一份?”
聽到這話的夏既白神一滯,片刻后掏出手機,接著我便聽到了微信的提示音。
“轉發過去了,”夏既白一臉坦然,“有不妥之,還請沈醫生多多指教。”
我好奇地點開微信,果然看到了夏既白轉發過來的完整PPT。
可葉主任說了,這是新雅醫院的部數據,工作人員一般不會這麼輕易的對外共,更何況夏既白昨天答應我的是給我那組臨床數據,剛才我不過是半開玩笑,他竟然真轉發給我了。
我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視線落在側,只見夏既白慵懶的靠在座椅上,雙眼微閉,跟討論會上那個嚴肅認真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臉很白,五卻又艷,像是強行灑在白紙硯臺上的墨,看一眼,就會讓人難以輕易的挪開眼。
不愧是新雅醫院的值擔當啊。
我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句,馬上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剛到手的PPT當中。
二十分鐘后,我跟夏既白來到了云城第一醫院的會議室,通過手室里的監控觀看機人協助醫生手的全過程。
而紀云州和鄭欣然就坐在我們的斜對面。
是一項腦腫瘤手。
手過程相對復雜,不過機人卻像個細心的助理一樣克服了神經導航的繁瑣,彌補了經驗解剖的不足,讓觀看容的我嘆為觀止。
但到底是腦科手,整用時還是比較長的,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墻上的時鐘指向中午十一點一刻。
換做平時,這樣的會議強度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但可能是今早吐過的緣故,此刻的我雖強打起神,可渾上下像是被干了力氣,使不上一點兒勁。
而且這種覺越來越強烈,沒一會,我只覺得頭暈目眩,手心冒汗,連看著屏幕的視線也莫名地變得有些模糊。
我難的低下頭,聽著領導們耐心討論的樣子,只能繼續強忍著不適。
這時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我拿起一看,這才發現是旁夏既白發來的信息。
“是不舒服嗎?”
我也沒瞞著他,說:“可能是低糖犯了。”
“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我不想錯過這樣一次難得的手過程,更不想讓其他同僚們覺得我搞特殊化,猛掐了下手心,將頭埋在桌邊,強迫自己打起神來。
就在這時,一塊包裝巧的巧克力猝然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握著它的,是那只白皙而又修長的手。
夏既白居然自帶干糧。
我驚訝的抬起頭,一條短信又冒了出來:“吃了吧,萬一一會暈倒了,豈不是有損你們京協的對外形象?”
我自然是不敢吃的,回應道:“會議室吃才有損形象吧?”
夏既白回復很快:“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承認自己有些心了。
畢竟在這種虛弱無力的況下工作效率也會大打折扣,我可不想晚點兒落下一個心不在焉的罪名。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輕咳聲驀地從斜對面傳來,接著我就聽到了紀云州低沉又凜冽的聲音:“沈醫生怎麼看?”
我微微一愣,目落在紀云州臉上,整個人已經懵了。
我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但看紀云州這架勢,如果我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怕他又要當著眾人的面讓我難堪了。
一瞬間,我只覺得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我確實沒想到在這種觀學習的場合紀云州也會提問。
但此刻的我的確答不上來,只能耷拉著腦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看來沈醫生……”
“患者有癲癇史,”夏既白打斷紀云州,看著我緩緩道:“依沈醫生看,中需要做哪些準備?”
我疑的看向夏既白,四目相撞時,又聽到他鼓勵道:“既然紀醫生提問,沈醫生不妨直言。”
紀醫生提問?
短暫的錯愕后,我頓時恍然大悟——夏既白這是在提醒我紀云州的提問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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