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又很幸運，因為我投了一個好胎，即便我其實沒有像一樣竭盡全力，只是隨隨便便地說句什麼，就能夠做到千辛萬苦才能完的事……”

“從前在朝中聽事的時候，聽宰相們與您據理力爭……”

皇長子臉上浮現出一點笑來，帶著對過去自己的無奈和慨：“那時候其實是不懂的，左耳朵進，右耳多出，現在好像能夠明白一點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好像也在想接下來的話能不能說，然而思慮之后，最終他還是講了。

“很久之前，韓相公與盧相公因為承恩公府的案子在朝中與您抗爭，我那時候其實是不太理解的，尤其是盧相公，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三都才子啊，怎麼能當庭……真是有失宰相風度……”

“但是現在再去回想，倒是有點明白了。”

皇長子說：“兩位相公不僅僅是在為那個枉死的娘子抗爭，也是要跟皇室、跟外戚所代表的強權相抗爭，即便未必會贏，即便被得頭破流，也要去爭。”

“他們想讓法的強權知道，作惡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便沒有辦法強天子低頭，至也要在輿論上將那些暴的強權絞殺。”

“上位者的一念之差，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劉七郎酒后的一個惡念，葬送了一個無辜小娘子的命，也讓的家人傷心斷腸。”

“如果不將此事鬧大，如果不去問責，如果連堂堂宰相都不敢吭聲，任其妄為，當日枉法的只有一個劉七郎，來日更多的人見了前例，怕就不只是一個劉七郎了！”

皇長子講到這里，不由得深吸口氣，繼續道：“而綱紀一旦了，人心敗壞，此后所釀的苦果，殺一萬個劉七郎，也不足以彌補！”

圣上聽到這里，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看著面前絮絮而談的兒子，神微妙。

皇長子瞟了一眼，心就虛了，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只是他同時他又想：反正我也不想做皇帝了！

說你兩句怎麼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打死我？

……皇祖母會攔著的吧？

皇長子梗著脖子，鼓起勇氣，開始給爹當爹：“阿耶，我現在覺得，承恩公府的案子，您斷得很不公平！”

大公主吃餅的都頓住了，瞠目結舌，像是頭一次見到似的，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弟弟。

心想：你怎麼敢的啊，老弟！

了一點智慧，但是卻點滿了勇氣？！

已經不滿足于給弟妹們當爹，也要給爹當爹是吧……

真是倒反天罡！

皇長子拍著桌子，義憤填膺地說：“劉七郎殺人了啊，要是這事兒沒人知道也就罷了，偏偏鬧到了政事堂，滿朝文武都在議論，您怎麼能在那種時候包庇他呢？”

“就算是裝，也要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把他就地正法了，以正人心，平民憤啊！”

圣上面無表地看著他。

皇長子也不管，繼續拍著桌子道：“居然還為了他跟兩位宰相鬧這樣！韓相公被罷，盧相公也進了京兆獄，朝臣們上不敢說話，但心里邊會怎麼想？”

“‘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這說的可是厲王啊，您難道要做厲王嗎？！”

圣上面無表地看著他。

皇長子見他不開竅，不由得惱怒起來，拖著凳子往他那邊坐了坐，繼續道：“就算您不管朝臣們怎麼想，總也得考慮一下后事吧？”

“史書會怎麼記載此事，來日到了底下，見到皇爺爺，他要是拿這件事來問您，您好意思嗎？！”

圣上：“……”

皇長子說得了，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局面，不由得手去狠拍圣上的大。

他慷慨激昂，指點江山：“阿耶，我現在想想，當初喬尹說我的話，拿來說您，其實也很合適！”

“因為我的王妃先去找了人家的麻煩，所以也被人找了麻煩，這很公平！”

“因為您先護短，包庇承恩公府，惹得宰相們心中憤憤，所以韓相公才會然大怒，當庭砸破了老承恩公的頭——要是您不去包庇他們，本就不會有這種事！”

“韓相公出事之后，您不忍心下狠手懲治他，更不忍心殺他，但眾目睽睽之下打傷太后的弟弟，甚至于之后老承恩公還死了，您也沒法當什麼都沒發生，直接赦免他——這個麻煩可是您自己給自己找的！”

皇長子臉開大：“要不是您要包庇劉七郎，您就不會把自己陷到進退兩難的局面當中去！”

圣上：“……”

大公主：“……”

皇長子還要說：“也就是因為阿耶您自己立不正，所以后來喬尹帶頭排承恩公府，不參加他們家葬禮的時候，您都不好意思站出來說話，只能忍氣吞聲地默認了！”

圣上：“……”

大公主：“……”

大公主小心地覷了一眼圣上的臉，忍不住了聲：“大郎，你是不是喝多了？趕去看看你的攤子吧，那邊客人在等著呢！”

“我沒有喝多，我都沒有喝酒呢！”

皇長子很認真地說：“大姐姐，我知道你是好意為我打圓場，但我說都說了，你就讓我說完吧——做人總得講道理啊，是不是，阿耶？！”

大公主：“……”

圣上瞧了大公主一眼，再看皇長子一眼，點頭道：“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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