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笑著振振袖，笑容泛著冷意，“等下了朝，便去慈寧宮。”

他倒要去看看，他那好皇姐，攜著駙馬前來，究竟是喜不自勝，還是難掩憔悴。

公主回宮，殷府眾人五更便起來忙碌。獻給太后的、回給國公府的，禮要準備兩份，公主與駙馬的儀仗、護衛、車馬，一一都要打點妥當。

殷緒練武回來，拿了知夏準備好的服去了浴房，再出來時，嘉已穿戴完畢。

今日穿了藕刺繡百褶，雪青的大袖，頭上是綠松石與紫翡翠制的頭面。整個人安靜垂首站在那里，仿佛一朵端莊淡雅的丁香。

而他自己，亦穿了一莊重華貴的紺青長衫，細看上的刺繡花紋還與嘉的遙相呼應了——可見婢們當真用心。

殷緒心中思緒一閃而過，面無表地轉朝外間走去，過門檻的時候沒有聽到嘉跟過來的腳步聲，略一轉頭，便見伊人仍是方才的姿勢，低著頭，貝齒輕輕咬著下，似乎在為難著什麼。

殷緒一言不發，坐到飯桌邊，過了片刻嘉才姍姍而來，看著他言又止，終究心事重重地坐到了他邊。

蒜蓉蝦仁、燙香菇、煎魚皮、蝴蝶卷、糜粥……還有五六碟口味不同的面條一一送了上來。殷緒被服侍著過手，舉筷夾菜，眼角掃過嘉，卻見依然眉心微蹙長睫低垂，飽滿的下已咬得發白了。

殷緒將筷中食放碗中，淡漠著開口，也沒有看，“公主有話不妨直說。”

嘉聞言抬頭看向殷緒，微張了紅，卻又覺得無法言。

確實為難，昨晚才說了不會勉強殷緒做他不愿做的事，不曾想今早便得食言。

不說話，殷緒也不催，甚至依然不改用膳的速度，雖然冷漠，卻也安定。

嘉最后咬了一下紅，終于小心翼翼商量道，“今日宮面見太后，你能否……說我幾句好話。”

是著太后答應嫁給殷緒的，太后本就傷心，若是再知道殷緒對頗冷，只怕更加傷懷，甚至可能問罪于殷緒。

嘉不想太后難過，也不想殷緒獲罪，只能如此懇求著，又擔心殷緒不答應，黯然解釋道，“太后是我舅母，親手養我長大，如我母親一般，希我過得好……所以你配合我說幾句好話，便當哄老人家開心，好不好？”

殷緒咽下口中食，瞥了一眼嘉，見清亮眼中溢滿懇切，最后三個字更是含著無限。

殷緒收回視線，漠道，“我可以配合公主，還請公主勿要忘了昨晚的承諾。”

殷緒愿意配合，本是值得高興的事，可嘉聽他說得仿佛是易一般，又覺出些許的沮喪。

如果殷緒能記起上輩子的事，該有多好。

想到一會兒終究要與嘉同行，殷緒放慢了速度，不聲地將早膳吃完，而后回轉臥房，從柜中拿出了一頂黑纓冠。

殷緒自小自力更生，束的一手好發，只是戴頭冠卻不甚練。相比殷弘十五歲加冠，殷緒卻是等到被授予駙馬都尉，殷烈才草草給他行了冠禮，送了幾頂冠帽。

殷緒不喜帶帽，若不是親與回門須得莊重，他只怕會如平日一般，用一段黑布巾便好。

將黑纓冠不甚練地戴上頭頂，殷緒面無表地系帶。

嘉回房，瞧了眼殷緒錦黑冠的清貴模樣，走上前，抬起了手。

殷緒見靠近，下意識地眼戒備，繃著朝后退了半步。

嘉本是看著他的冠帽，見他后退，微垂長睫看向他的眼睛，輕聲道，“你帽子歪了，我為你扶正。”

的眼神和清澈，讓人下意識地信任。殷緒這才松懈了一些，挪開迫人的視線，面無表看著墻角的幾架。

嘉知他默許，靠近一步，抬起纖細手臂，極其溫地扶在他冠帽兩側，輕輕轉了一轉。

隔得近，能覺到殷緒的呼吸，還有一點類似于冷雪覆蓋之下，野生松竹的味道，幽深又清冷。

仰起的視線里，是殷緒巧的結，一段脖頸被黑纓襯得越見白皙……

殷緒本沒有看嘉，但如此距離之下，卻避無可避能覷見。他意識到，面前的人，得頸泛紅。

這份，讓殷緒覺到了約的不自在，嗓子發干。他后退了一步，漠道，“好了。”

嘉放下手，紅著耳，依舊是模樣，問他，“會疼傷麼？”

殷緒搖頭，率先出了房間，到達院門口，卻又站立不，默默等來到。

二人帶了見春與知夏，并肩出了院門，遠遠聽到廊道那邊，傳來殷翰的鬼哭狼嚎。

“娘，我不要練了，再練我就要死了！您就可憐可憐我罷！您去求求爹，您出馬爹一定會心的……”

周氏嗓音低，聽不清回了什麼，只聽見殷翰一連串的稽嚷。

“報國？我不想報國，我就想吃喝玩樂……”

“啊，娘，別打了，再打我就沒臉見人了！也別掐我，上沒一塊好了！”

“我練！我練還不麼！”

嘉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頭看殷緒，他倒還是那漠不關心的模樣。但嘉覺得，他應當是覺得解氣的。

“走罷，駙馬。”嘉含笑喚他一聲，殷緒看一眼，雖未應聲，但腳步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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