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在車廂坐定，車緩緩向前滾，車窗簾子也跟著微微晃。

裴徹側目，視線過窗簾間隙，看著路旁傻傻站著的姜時愿，先是一臉震驚，而后雀躍地拿出一顆東珠，高高地舉到了底下，漂亮的眼睛彎了兩道月牙。

裴徹低笑了一聲。

裴老夫人何曾見過自家兒子這般模樣，對此，老太太翻了個白眼，一臉鄙夷道：“裝貨！”

……

這廂，姜貴妃留姜時愿在宮中住一晚。

姜時愿如獲至寶般，非常認真地欣賞了一番東珠的璀璨芒之后，便收起東西，興致折回了姜貴妃宮中。

正盤算著要用這東珠給姜貴妃做點什麼，不想迎面便撞上了正要出宮的文和郡主。

“郡主，那不是姜時愿嗎？怎麼也在宮里？”文和郡主的陪嫁嬤嬤柳嬤嬤最先看見姜時愿，忍不住道。

“該不是知道世子今日進宮，也跟著進來的吧。就沒見過這麼沒皮沒臉的。”

柳嬤嬤一臉鄙夷，朝著姜時愿罵道，文和郡主也沒有一點要制止的模樣，只停下腳步，仰著頭看著對面的姜時愿，等著姜時愿過來給自己請安，卑躬屈膝討好自己，同往常一樣。

若是換做以前，姜時愿確實會迎上去，對文和郡主恭敬有加。

姜時愿不確定自己有多喜歡沈律初，但可以確定的是，很激沈律初，在自己人生遭逢驟變最需要朋友的時候，他主跟自己說了話。

永遠記得沈律初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那是第一次結業拿到全優，名字被書寫在表彰榜的第一。

站在表彰榜下，一個翩翩年走了過來，朝笑道：“你就是第一名？很厲害。”

那時的沈律初，眼中有意外，驚喜，和欣賞。

是那份欣賞，讓倍鼓舞。

一度以為沈律初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除了當年的沈律初，沈侯爺待也極好，慈眉善目，會記得的生辰，還會把父親和母親以前的戰報，全部謄寫抄給一份。

所以，即便察覺出文和郡主對自己的不喜，也會一如往常地敬重。

但那是以前。

現在……

姜時愿像是沒看見文和郡主一般，直接從文和郡主面前走了。

柳嬤嬤的聲音不小，姜時愿方才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朵里。

既然示好都換不來尊重，那還不如直接翻臉了。

況，這輩子都不會和沈律初，和沈家會有集了，誰也奈何不了。

姜時愿就那樣徑直走過去了，連個眼神都沒給對面的主仆。

文和郡主表一僵，隨即更是一沉。

柳嬤嬤直接氣了個仰倒，“郡主，你看這張狂的模樣！”

文和郡主臉極為不悅：“不用理會。原先還想著，雖然出低微了些，夠不著我文和郡主的兒媳婦，但看在對律初全心全意的份上，讓進門做個妾室也不是不可，現在看來，還是本郡主高估了。”

“到底是死了爹娘，沒人教養的東西，上不得臺面。”

文和郡主臉沉，比起姜時愿的不知禮數，讓更為不快的是今日自己兒子的態度。

兒子素來恭順孝敬，今日這般直接下臉子還是第一次。

自從這個姜時愿出現在兒子邊后，便覺得跟兒子越來越離心了。

不行！

斷不能讓兒子再被人教唆帶壞了。

文和郡主忿忿想道，回到文遠侯府，便立即朝門房下令，若是姜時愿再登門，不管什麼緣由，一律打出門去。

門房的幾個小廝聞言，全都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了？

半個時辰前，世子回府，第一件事也是朝他們下令，要他們若是看見了姜家的車馬，立即放行把人迎進門。

那他們到底該放……還是不該放？

……

夜濃重，姜時愿換上了姜貴妃親自為準備的寢，鉆進姜貴妃的懷里。

“姑母，我來啦。”

姜貴妃拍了拍屁：“都要嫁人了，怎麼還這麼皮？給你安排了床鋪不睡，跑來跟我這老太婆什麼？”

“想跟姑母說會悄悄話。”姜時愿抱住了姜貴妃的腰，撒道。

“姑母你快說，你手里是不是有裴家什麼把柄？”

姜時愿將憋了一天的疑問了出來。

姜貴妃愣住：“說什麼胡話？！”

姜時愿繼續道：“不然裴太傅怎麼會答應娶我？我一直以為要娶我的是裴子野。”

姜貴妃再次愣住，驚道：“這就是你生了三年悶氣的原因？你以為姑母要把你許給裴子野？”

“不然裴徹怎麼會接聯姻？”姜時愿反問。

姜貴妃眼神一閃，頓了頓，含糊道：“那是皇上指婚，他不得不從。”

姜時愿又是一驚：“皇上指婚？皇上怎麼會給我們指婚？”

若是皇上指婚，為何無人通傳將軍府，三年前又豈容抗旨不從？”

“怎麼不可能？為什麼不可能？姜家世代為將，你父母為謝臨淵拋頭顱灑熱，至今尸骨下落不明，怎麼就不能替你請一道賜婚？”

姜貴妃緒突然激，氣息急促，但話還沒說完，兩只手環了過來，抱住了。

姜時愿抱住了姜貴妃，聲細語道：“好了，好了，宛平不要生氣了，宛平說的都對。”

宛平，姜宛平，姜貴妃的閨名。

姜貴妃愣怔了一下，已經許久許久沒有人稱呼的閨名了。

姜貴妃冷靜了下來，轉眸看著眼前的，鼻間一酸。

明明最傷心的是，卻還反過來安別人。

“愿兒，上天欠你的，終有一天會還給你的。相信姑母，裴太傅值得。”姜貴妃語重心長又意有所指道。

姜時愿想的卻是，如果真的是皇上指婚，那是不是意味著皇帝姑父也樂意見到裴家為表哥的支持？

換言之，皇帝姑父很看重表哥，表哥為儲君的可能非常高。

這會不會就是裴太傅接聯姻的本原因，他所謂的想要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