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漫發現早飯之后,陌生的人越來越多了。
都是吃酒的人。
今晚是停在家里的最后一晚了,明早就要抬上山。
這是許鈞煬和他爺爺算的日子。
果然到了下午,人越來越多了。
下午的酒席也盛了很多,鴨魚樣樣俱全,桌上還鋪著紅的塑料薄桌布。
擺了三。
有人上前跟陳漫說話,陳漫一一回應,好多都不認識,但是這些人會自我介紹,說自己的份。
這些吃酒的人,吃完也就散了。
陳漫發現白事先生們今晚穿的服比較隆重,晚上也跪得格外地久,禮數也更加繁雜。
看熱鬧的人更多,進進出出都是人。
晚上十點多了,基本上也沒幾個人走。
陳漫想著可能是因為最后的送行,所以大家都多待一會兒。
十一點的時候,終于跪完了。
白事先生們中場休息,陳漫卻看到他們在換服,換完出來。
濟公?
沙和尚?
唐僧?
······
這是演西游記和活佛濟公嗎?
這扮相一出來,底下的人眼底的疲倦一掃而空,連孩子也不吵著要回家了。
陳漫也看得稀奇,約有看過的印象,就是不太清晰。
這下大家也不覺得冷了,找了把膠凳子就近坐下,自覺將靈堂外的三張桌子范圍的空地留出來。
陳漫拿著凳子坐在后面,大家都往前,正好能烤到火。
不一會,冷泠也來了,找了個凳子挨著陳漫坐下。
“你看過這種熱鬧沒有?”
陳漫說:“有一點點印象,這怎麼搞得不像葬禮了,像唱戲。”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起來的,小時候沒有這些, 可能也是圖個熱鬧,大家笑一笑,趕走那些不好的緒。”
陳漫是認同的。
許鈞煬穿個唐僧的袈裟,人長得俊,有點艷和尚的覺。
這哪里像是的樣子,明明就是縱的樣子,特別是他那虔誠的眼神,有點時下說的那種的覺。
心里默念一句:阿彌陀佛。
換了服之后,那放在門口的音箱連了外婆屋里的電,就放起了音樂。
“鞋兒破,帽兒破,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
這該死的記憶又復蘇了,早年陳漫可是追完了這部電視劇的。
一邊放著音樂,濟公扮相的先生拿著破扇子癲狂地在靈堂前的空地上表演,像是喝醉了似的。
看得一眾老人孩子哈哈大笑。
陳漫也笑。
濟公 的solo結束,西游記又演上了。
陳漫忍俊不,四個人的表演,豬八戒被媳婦兒背的是孫猴子,沙和尚在一邊幫忙,唐僧站在一邊雙手合十念經。
現場那些孩子的笑聲蓋過了音箱。
這都什麼啊。
表演越來越離譜,那豬八戒吧,那戴上面其實是了面,本質暴了。
一會調戲旁邊看戲的小孩,旁邊的大人慫恿那小男孩去追著豬八戒打,旁邊的人聽了給他加油,“去,追起他打!”
“去,追到了爸爸給你一百塊錢!”小孩的爸爸也在旁邊慫恿著。
聽到一百塊錢,小男孩的眼里放,旁邊的小孩們也開始加油鼓勁兒。
豬八戒還趁機又了一把他的臉。
這下小男孩臉上揚起一抹又生氣的笑容,沖著豬八戒追去。
豬八戒繞著靈堂到逃,唐僧敲起了鼓,現場的捧腹大笑。
繞了好幾圈還是追不到,小男孩兩眼含淚,哭又止。
大家見狀,開始起哄小男孩的爸爸。
他爸笑哈哈地了外套扔給旁邊的人,就力朝豬八戒追去。
旁人忙將小男孩扯了過來,給兩人騰出了位置。
這大人和大人之間的較量,惹得大家起哄,“就差一腳追上了,再快點!”
“加油!”
“沒吃飯啊!跑快點!”
“啊哈哈哈,這才好玩哦。”
小男孩看英雄般地看著自己的爸爸,滿眼的崇拜。
“加油爸爸!!爸爸加油~~~”
那跟看跑步比賽似的,眼看著都抓到一腳了,死活抓不上,激人心。
這互游戲一直玩到了凌晨。
玩過后,敲鑼打鼓又繼續。
先生們里唱著,聽了幾天,陳漫也聽習慣了,竟覺得有些好聽,就是聽不清到底在唱什麼。
他們收放自如,剛剛還和觀眾互,引得全場捧腹大笑。
現在卻又讓人肅然起敬,讓人肅然起敬,這其中可能是對于未知事的敬畏,也是對亡靈的尊重,更是對這份職業的敬重。
許鈞煬的每一個鞠躬,都充滿敬畏,每一個鞠躬,都不急不緩。
他的一舉一,紳士又優雅,每一個鞠躬,轉,跪拜,都從容練。充分展示了他的專業和尊重。
今夜許多人都沒有回去,兩個火堆邊坐滿了人,陳漫也沒有上去睡覺,格外地神。
廚房煮了面條當宵夜,每個人都吃了一碗。
這種大鍋里煮出來的面條,放了蔥花,格外地香。
這是陳漫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面條了。
想再吃一碗,鍋里已經沒了。
吃完宵夜,白事先生們又繼續忙碌起來,那唱經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遙遠又神。
夜宵收場之后,有人抱著幾大捆稻草過來,幾個老爺子圍坐著麻繩,麻繩得又大又結實。
現場的人了好多,但是也比昨晚多。
天很黑,但是陳漫一看時間,五點多了。
有人拿著一卷鞭炮到馬路上,霹靂噼啪的聲音格外地刺耳。
陳漫的心隨著這聲音的響起莫名地慌了起來。
鞭炮聲之后,不斷地有人趕過來。
都是睡眼惺忪的樣子。
“最后一次揭棺,孝子孝孫,親戚朋友過來看老人家最后一眼了。”
鈞煬爺爺在堂屋里大喊了一聲。
坐在陳漫旁邊的鈞煬和其他老人說話,“去看一眼不?”
幾個老人搖搖頭,有一個點頭,“走嘛,看一眼,以后看不到了。”
陳漫的心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再也看不到了。
“走,陳漫,去看你外婆最后一眼。”
陳漫點了下頭,扶著鈞煬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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