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邊，輕輕抿了口，然後斟詞酌句，說道：“你也知道，我現在畢竟才剛出來實習。”

鄭西野微蹙眉：“你擔心校規？”

鄭西野說：“雖然你還沒有正式畢業，但是實習階段，學校不會管學員的問題。”

“不是校規的事。”

輕輕一聲砰，許芳菲將手裏的杯子放到了桌面上，擡起眸子看他，語調輕緩：“我才出來實習，你又是全軍這麽出名的大人。如果被人知道我們是關系，我擔心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聞言，鄭西野蹙起的眉心舒展開，道：“你怕十七所的人知道你是我對象，對你另眼相看？”

許芳菲輕輕點了點頭，對他說：“十七所在系統技類單位裏排行前列，如果可能的話，我希在實習結束以後，能夠在這兒順利地留下來。”

鄭西野：“你在雲軍工的各項績都是優，實力出衆。你想以後留在十七所工作，問題應該不大。”

許芳菲聲：“我想憑自己的本事留下。”

鄭西野挑挑眉：“你難不覺得，我會幫你走關系開後門？”

“我知道你不會。”許芳菲說完這句，擡起眼簾定定看向他，“但是別人不知道。”

鄭西野沉默地注視著，沒有出聲。

許芳菲嘆氣：“咱們的工作大環境相對單純，我也相信我們的大部分同志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但人心和人都太複雜了，這一點你肯定比我清楚。人言可畏，我不想造任何誤會。”

須臾，鄭西野垂眸，單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往的被子裏添熱水。

添完，他平靜地點點頭，語氣隨意：“明白了。你不想其它人誤會你今後能留在十七所，是因為我這個靠山。”

許芳菲糾正：“不是誤會我。”

鄭西野略一怔。

他重新掀起眼簾。視野中，年輕姑娘面上的神格外認真，一字一句強調道：“我是怕別人誤會你。這麽多年，你做過那麽多事立過那麽多汗馬功勞，如果因為我的存在而讓你被人詬病，那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鄭西野：“我不在意別人怎麽說。”

許芳菲很嚴肅：“可是我在意。你這麽好，我不想任何人誤解你。”

這番話無疑令鄭西野到了些許意外。他沒有想到，這個崽子想要瞞關系的本原因，是擔心他因為到影響。

仿佛一粒草莓味的糖果落平靜湖面，激起泛著甘甜味的浪花。

短短幾秒景，鄭西野郁了整整一夜的心雨轉晴。

其實，昨晚在微信裏，看見拒絕他今早起床的提議，他就約猜到了這丫頭不願意公開關系的原因。無非是怕影響不好。

但，鄭西野沒有想到，是怕對他影響不好。

一種淡淡的欣喜以心髒為中心，往四肢百骸彌漫開，這種欣喜的分有些複雜。

一面欣，欣幾年過去，他的小姑娘在飛逝中長了大姑娘，蛻變得更加、穩重，形了更加周細致的思維，也擁有了獨立思考做決定的能力。

一面喜悅，他從的考慮中到了對等的關心與，他多年的執念在此刻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回音。

鄭西野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笑意從眼底漫開，向來漆黑的眸變得像下的淺溪，折出碎星似的。

鄭西野直勾勾盯著許芳菲，冷不丁出聲：“崽崽。”

許芳菲：“嗯？”

鄭西野語氣很隨意：“你究竟給我下了什麽毒。”

這沒頭沒尾的一個問句，問得許芳菲滿頭霧水。皺眉：“什麽東西？”

鄭西野自嘲地嗤笑一聲：“讓我的喜怒哀樂全部被你控制，通宿不爽因為你，說開心就開心也是因為你，跟個二百五一樣。”

“……”

許芳菲臉驀的一紅。恰好這時服務員送來了兩份青菜小米粥和糕點小菜，連忙抄起筷子，夾起一塊桂花糕放進他面前的碟子裏，小聲斥道：“大清早的還在餐廳裏，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快吃你的東西，把堵上。”

鄭西野眼底笑意更濃，低頭吃飯。

許芳菲心中甜暖，也忍不住翹起尾悄悄地笑。拿勺子喝了幾口粥，輕聲試探：“那我們就說好了，在我畢業之前，暫時不要被系統部的人知道我們是男朋友？”

鄭西野淡淡點頭，語調溫和：“嗯，都聽你的。”

許芳菲笑容瞬間更燦爛，舉起粥碗往前一送，眨眨眼：“謝謝鄭隊理解！”

鄭西野瞅著那突然進視線的小米粥，挑挑眉，有點疑地起眼皮瞧。

鄭西野：“幹嘛。”

小姑娘朝他帥氣地擡了擡下。

鄭西野反應過來，只能無奈又寵溺地舉起自己的粥碗，跟的了，發出清脆一聲“叮”。

鄭西野盯著：“真看來這幾年的軍校沒白念啊，看著又乖又文靜，酒杯的作學得有模有樣。”

許芳菲被他打趣得臉蛋發熱，囧囧地說：“酒令都發下來多年了，我們在學校才不喝酒呢。這只是我們的一個慶祝作，萬皆可。”

鄭西野咬了口桂花糕，聞聲，狀似漫不經意地問了句：“那你喝過酒嗎。”

許芳菲仔仔細細回想了下，點頭：“嗯。”

鄭西野：“什麽時候？”

許芳菲捧起粥碗小口嘬，隨口回答：“有一年家裏過年，大伯媽著吃團圓飯，大伯拿了一瓶紅酒出來，說是超市打折買的。我和我媽兌著雪碧喝了一杯。”

鄭西野：“這次以外就沒喝過？”

小姑娘眼眸亮晶晶，向他看來，點頭：“對呀。”

鄭西野眼神一瞬不離地盯著，靜默兩秒，又問：“當時喝完，有什麽覺？”

“我那杯酒是我媽給我倒的，應該只倒了一點點紅酒，杯子裏一大半都是雪碧。”畢竟已經過了蠻長時間，許芳菲放下粥碗下，邊認真回憶，邊認真回答：“所以我沒什麽覺。”

鄭西野聽完，不聲地將視線收回，往碟子裏夾了塊小蒸餃，淡淡聲問：“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沿海城市吧。”

“嗯！”

“看見海沒有？”

許芳菲大眼睛登時一亮，飛快咽下青菜，拿紙巾了，興沖沖地回道：“看見了。昨天飛機快落地的時候看見了一次，坐車來酒店的路上又看見了一次，好壯觀好漂亮！”

鄭西野看著清亮含笑的眸子，也很淺地彎起，輕聲道：“吃吧。吃完辦正事。”

許芳菲有點詫異，問道：“今天地方公司不是休假嗎？沒有安排工作，我們需要做什麽？”

鄭西野淡淡地說：“隨便逛逛，傍晚帶你去海邊看日落。”

許芳菲驚了：“這也算正事？”

鄭西野：“我們兩個的第一次約會，怎麽不算。”

淩城泰安區，泰安南路。

這裏地淩城新街區的南部，明明是九月初，豔高照的好天氣。但，不知是因為道路兩旁的綠植太過高大遮蔽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這一帶的氣溫明顯比其它地方低。

就著一條長長的幽深小路往前看，兩側綠樹的深得發暗，風一吹，樹葉飄搖，鬼氣森森，偶爾有行人被迫經過此地，也紛紛裹了裳加快步子，仿佛生怕沾染上污濁晦氣。

泰安南路的盡頭，坐落著全淩城、乃至整個中國西部最大的男子監獄，泰安監獄。

這所位于邊境線上的監獄已頗有些年頭，深高牆牆面斑駁，兩個持槍值勤的獄警分別矗立于大門兩側，清一的綠制服，腰間別裝備帶，臉冷峻，著板正，遠去就像兩樽看守地獄大門的羅剎惡鬼。

淩城自古以來便混落後，而泰安監獄裏關押的，則是淩城及周邊所有犯過大事的重刑犯。

這麽一個地方，如何不教人退避三舍。

早上九點整，一陣皮鞋踏地的聲音噠噠響起，規律平穩，徑直朝C監區2號大監倉而去。

兩個穿制服的獄警來到鐵門前，安靜站立。過鐵柵欄，能看見監倉裏足有數十名穿勞改犯統一服飾的牛鬼神蛇，老的五六十，小的二十四五，清一的禿腦瓢，或躺或坐，個個都吊兒郎當，眼神狠，懶耷耷沒個正形。

兩個獄警中個子較高的那個上前一步，寒聲喚道：“7529。”

監倉裏沒人回話。

高個兒獄警皺起眉，又喊了聲：“7529。”

裏頭還是沒半點兒反應。服刑犯們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目疑中又帶著些稀奇，紛紛扭過頭，朝最裏側的床鋪看去。

那鋪位上睡著個形修長又高大的男人，禿腦袋大長，一只胳膊屈起來蓋在臉上，擋住容貌，呼吸平緩均勻，像是真的已經睡著，天王老子下凡也懶得搭理。

“7529！”獄警來了火，警把鐵柵欄敲得邦邦響，沉聲：“蔣之昂！你是不是又想被關閉室！”

這話落地兩秒，裏頭那人才終于有了點兒反應。

他放下胳膊，懶洋洋從床鋪上坐起，掀開一只眼皮往門口瞧。看見獄警布滿慍的臉，他嗤了聲，趿拉上鞋站起來，了個懶腰，慢慢悠悠走到鐵柵欄跟前。

“喲，小韓警。”蔣之昂調子拖長，邪肆英俊的面容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剛在睡覺，你又一直沒喊我名字，都沒反應過來‘7529’是誰呢。”

獄警韓路冷冷盯著蔣之昂。

當初國安局和警方一起逮捕蔣之昂，是因為查到他是以蔣建為核心的間諜組織的核心人員，但在後期取證過程中，警方卻發現，蔣建為保護這個親兒子，早已將所有能證明蔣之昂涉案的證據全部銷毀。

這麽大個頭目，大家夥全都心知肚明他有罪，偏偏法律講證據，疑罪從無，在證據不足的況下，最後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將蔣之昂放出去。

但，就在國安局和警方都恨得牙又無可奈何之際，事件出現了轉機。

雲城連家的人前來報案，說蔣之昂曾在公衆場所聚衆鬥毆，還將連家二公子連嶸打了重傷。

最後，檢察院便以“故意傷害罪”對蔣之昂提起了公訴，法院據相關法律，判了蔣之昂為期五年的有期徒刑。

韓路對這個惡貫滿盈的間諜組織員極其惱火，但為獄警，又不能表現出過多個人。因此，韓路稍作停頓，換回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有人想探視你。你要見，就立刻出來跟我走，你要不見，就回去繼續睡你的覺。盡快做決定，咱誰都不耽誤誰的事兒。”

蔣之昂對此表現得沒太大興趣，打了個哈欠問：“誰要見我？”

韓路回答：“說是你遠房表姐，唐玉。”

聞聲剎那，蔣之昂瞳孔收，臉也倏的微變。幾秒後，他對韓路充滿興味地笑了聲，說：“我表姐來見我，看來是幫我媽來的。勞煩帶路吧小韓警。”

不多時，蔣之昂戴著手銬腳銬，邁著松散步子跟在韓路後，走進了7號探視室。

蔣之昂擡起眼。

過特制玻璃，他看見玻璃的另一側坐著一個穿黑長風的人。那是一個不用看臉，那材、氣質便讓人過目不忘的人。黑發紅，白皙，臉上戴著DIOR墨鏡，大概是近年出的新款，蔣之昂以前沒見過。

人的個子應該在一米七五以上，因為此時即便是坐著，坐高也比正常高的高出一大截。

蔣之昂眼神死死盯著墨鏡人，微，緩慢坐到了凳子上。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

韓路和搭檔打量了那名子一番，撤出去，關了門，雙雙退回監聽室。搭檔低頭看起了報紙，韓路則端起茶杯喝了口濃茶，打起神、面無表，認真監聽兩人的對話容。

搭檔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覺得好笑，說：“監聽也就是個程序，看你那認真樣。人都關裏邊了，還能翻出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