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崢前往獵場看臺。
山間霧氣蒙蒙,冷風專往骨頭里吹,程崢裹著大氅與程慕寧面對面,見眼下有烏青,了然道:“昨夜風大,阿姐也睡不著吧?”
程慕寧點頭,“不知是風聲還是狼唳,怪嚇人的。”
裴邵聞言,在后面看了程慕寧一眼。
程崢低聲道:“一會兒我讓這些人散了,阿姐回去小憩片刻。”
程慕寧謝過他的。
只是程崢沒想到,往年對狩獵都意興闌珊的眾吏今日竟然都配備好了弓弩箭矢,一副待他一聲令下,就要蜂擁而去的架勢。
程崢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腳下遲疑,座后說:“眾卿今日好興致,可惜朕近來上乏力,還是老規矩,讓裴邵代朕狩獵,各位誰要是能贏了他,必有重賞!”
這些年都是同一套說辭,誰還不知道今上是副懶骨頭,不過他騎實在不佳,勉強他下場反而會在烏蒙面前暴短板,倒不如裴邵還能與烏蒙那幾個壯士一較高下,于是眾人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沒有穿他。
那幾個烏蒙使臣自然沒有異議,各自拱手退下。
然而這時,圖雅卻沒有彈。
自方才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程慕寧上,可這位公主竟看都沒看一眼,還沒有手就令圖雅到被辱。陡然高呼:“等等。”
正要離席的眾人腳下一頓。
投過來的視線中不乏有看𝒸𝓎熱鬧的人。
這個圖雅,莫不是又要提出嫁給裴邵的事?
程崢亦是把心懸起,下意識看向程慕寧。
程慕寧正與圖雅對視,就聽圖雅道:“聽說大周的公主非同一般,不知圖雅有沒有這個榮幸,與公主比試比試?”
阿日善道:“圖雅,不可無禮!”
“這怎麼算無禮?”圖雅無辜地說:“在我們烏蒙,挑戰是一種欣賞,我欣賞大周公主,想向邀戰,難道公主不敢應戰?”
程慕寧聞言垂目,角仍保持著端莊的弧度。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不公平的比試,比起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公主,程慕寧這樣弱柳扶風的形毫無優勢。何況眾所周知,長公主在騎上的天賦,比圣上實在也高不了幾分。
真要比,必敗無疑。
程崢當即就要替程慕寧回絕,誰料程慕寧卻抬頭道:“圖雅公主相邀,本宮自然要給公主這個面子。不過本宮不擅長拉弓箭,不若就比跑馬如何?”
跑馬也不擅長啊,程崢低聲道:“阿姐,別勉強。”
程慕寧含笑說:“無妨,圖雅公主畢竟是客人,有朋遠方來,哪有不陪客人玩盡興的道理?”
“永寧公主是個爽快人。”圖雅說:“行,就比跑馬!不過既然是比試,就得有彩頭,尋常彩頭配不上這場比試,依我看,不如就拿裴大人來賭一賭,我若是贏了,公主就把這個駙馬讓給我,如何?”
話音落地,臺上嘩然聲四起。
視線紛紛轉向旁邊的裴邵。
他臉上仍舊沒什麼緒,事不關己般扶著腰間的鋼刀,眼神冷靜地看著公主,仿佛程慕寧說什麼就是說什麼。
程慕寧卻沒有看他,也沒有應圖雅的話。
能到圖雅對滿滿的敵意,其余人或許以為這是為了裴邵,可程慕寧并沒有從看裴邵的眼睛里看到慕之意,的敵意更像是一種遷怒。
而遷怒的對象不是程慕寧,是大周的公主。
大周的公主……
程慕寧一時走神,藏在袖里的手緩緩攥起。
氣氛忽然僵滯住了,那邊角落的沈文芥清了清嗓音,說:“圖雅公主這話實在不妥,先不說裴邵是個活生生的人,我大周乃禮儀之邦,拿人當賭注,那是野的行為!何況父母之命妁之言,裴邵執掌殿前司,乃天子近臣,他的婚姻大事就算要做主,也只有裴家長輩與圣上才能做主,圖雅公主這手,未免也得太長了。”
圖雅冷眼瞪過去,討厭大周的文,張就是長篇大論,人不知道從哪一句反駁。且這個沈文芥的話尤其多,圖雅剛面圣時就已經領略過他的厲害,現在但凡再辯駁一句,這個人定還有十句在等著。
圖雅不愿與沈文芥糾纏,只好讓步道:“那永寧公主覺得應當如何?”
程慕寧已然回過神來,莞爾道:“圖雅公主對殿帥還真是深種,既然如此,倘若圖雅公主贏了,就將殿帥今日的獵盡數奉上給公主,如何?”
圖雅不稀罕那些野味,但旁邊阿日善的眼神已經快要凝冰了。反正此舉也不是真為了裴邵,不過是想挫一挫大周朝廷的銳氣罷了,圖雅猶豫過后道:“我喜歡鹿,鹿的口更好,那就有勞殿帥了。”
語氣輕快,仿佛已經贏定了。
第94章
獵場東西二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其中地勢最高是南邊的黃安山。程慕寧提出以黃安山為終點,兩人各執一旗,誰的旗幟先升起便算誰贏。
圖雅自然沒有異議,昨日就已經將獵場了個明白,此時神采奕奕,用眼神示意阿日善將的馬牽來。
這是匹頭頂烈焰紅的戰馬,單看外形就非同一般。聽周遭眾人的議論唏噓聲,圖雅驕傲地看向已然換上騎裝的長公主,挑眉道:“公主的馬呢?”
程慕寧便向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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