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呢？”裴鄴道：“如今他還不了解局勢嗎？”

程慕寧默了默，誠懇地說：“如今，他亦沒有強迫于我。”

“哼，是嗎？”裴鄴不輕不重地冷笑了聲，對著那邊默不作聲的人說：“不是拿刀架在公主脖子上才強迫。公主或許是心甘愿為了朝局犧牲清白，但這種愿亦是形勢所迫，明知他人陷囹圄而委于己，卻依舊兩眼一閉照單全收——那何嘗不是一種強迫？你問他自己，就沒有半點趁人之危的念頭？”

裴邵瞳幽深，坦然地掃了眼公主的背影。

顯然，他并不否認。

裴鄴扯了下，恨鐵不鋼地撇開眼，穩聲說：“公主可能不知道，家父規矩嚴，我這趟奉父命而來，還請公主今日，不要壞了裴家的規矩。”

他話鋒一轉，“衛嶙，手。”

“我當是什麼要事。”程慕寧出言打斷他，低眸沉片刻，才徐徐抬起目，“的確，形勢迫我向裴氏求助，但我想借勢，可以有千千萬萬種法子。”

程慕寧停了停，緩慢措辭道：“人皆有，我之于裴邵，實在談不上委二字，世子此話，才是真正辱沒了我，也辱沒了你們裴氏刀槍劍戟下培養的將才。”

裴鄴怔了下。

他張了張想接下這話，反復斟酌下，竟然無言以對。

裴鄴嗤地聲笑了。

……

人都散了，裴鄴一個人坐在堂間。

他一手撐在大上，前傾地著個空杯子在手里把玩，眉峰微微挑著，似乎還在想方才的對話。

劉翁命人尋了傷藥給裴邵送去，一頓囑咐后又繞了回來，臉上出點笑，“小主子這會兒估著是沒什麼食，世子要不要先用膳？”

裴鄴聽出了劉翁話里約的得意，挑眼看他，“劉翁看著，倒是喜歡公主的。”

劉翁笑意更深，“世子覺得，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伶牙俐齒，強詞奪理的人。”裴鄴直言道：“說實話，我不喜歡。權謀略灌溉不出依草附木的花，我承認，比之今上，有賢主良輔之才，大周有此公主是大周氣數未盡的福分，但這福分對裴邵來說，實在太重了，依我看，還不如陸楹適合他。”

“誒喲我的世子爺。”劉翁哭笑不得，“當初裴公有此意，你還嫌棄陸姑娘舞刀弄劍太兇狠，還說呢，二公子那倔脾氣，娶妻得娶個賢惠的。”

“我改主意了。”裴鄴挑眉，面不改地說：“賢不賢惠不打，人簡單直率才是最好的。”

劉翁笑，“那你這主意改晚咯。”

裴鄴很輕地哼了一下，不講理地說：“也怪你，沒看好他。”

嘿，劉翁冤枉死了，道：“這要怎麼看，我捂不住他的眼睛也鉆不進他夢里，這男之事最不可控，世子應當比誰都明白。”

裴鄴斜瞟了他一眼，說：“他們上完藥出來用飯，我還有正事要談。還有那個衛嶙，你也說他兩句，下手不知道輕重，讓他打他還真打，進京兩年，眼都不會看。”

衛嶙了下鼻子，猛地打了個噴嚏。

周泯站在廊下，幽幽地過去，“下手真狠。”

衛嶙了，喪氣地說：“收了力道的，裴公的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點勁兒都能劃破皮。”

周泯仰首，道：“要是我，我定不會手，我寧可跟主子一塊挨打！”

“世子下了命令，能怎麼辦？”衛嶙也自責，皺著眉頭說：“我不手，難道由著世子邊的近衛手？那些人手勁多大你不知道？”

“那你——”有侍送來清水和帕子，周泯側讓了讓，“那你就不知道想想辦法，拖兩刻鐘嗎？”

“我——”

“吵什麼。”程慕寧著方帕子站在門前，說：“去找荀叔要點祛疤藥。”

衛嶙當即道：“我去。”

周泯隨即邁上臺階，跟著程慕寧一并進到里間，說：“公主，我給主子上藥吧。”

程慕寧挑開簾子，出裴邵壯但鞭痕遍布的后背，“不必了，就一會兒的功夫，世子難得來一趟，想必還有許多話要問，你先去陪他解解悶吧。”

周泯訕訕，止步道：“那，我還是在外邊站著吧。”

開玩笑，他現在是個吃兩家飯的人，經不住世子拷問。

周泯悻悻退下去，走之前還沒忘替他們放下帷幄。

室倏地一暗，唯有低低支起的支摘窗出線，半照著斜椅上的人。裴邵掉了上，反手著胳膊，已經自己著帕子去背后的水，下手沒輕沒重，程慕寧“嘖”了聲，過他的帕子說：“你坐好了。”

裴邵眉心微，抬目看了一眼，依言背過去，說：“一點小傷不礙事，大哥唬人的，沒有真的下重手。”

“我知道你強健，挨幾鞭子也不要。”程慕寧掉他傷口邊緣的，“但是大病初愈，能不的罪還是不了吧，留著你這副子干正事為好。”

四下一靜，裴邵沒有吭聲，程慕寧手上作也跟著頓了頓，道：“我說的是殿前司的正事，你剛復職，難免事多。對了，今日世子進宮，可有發生什麼要事？”

“嗯。”裴邵很輕地應了聲，卻沒有細說。

昏昧的影放大了稀碎的聲音，包括裴邵輕微的呼吸。程慕寧看不到他的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能從他的呼吸聲中聽出他此刻游離的思緒。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