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云微笑,道:“有殿帥衛戍宮中,我心安還來不及,有何可怕的。”
“的確,畢竟姜大人出姜氏,知禮守法,知道什麼該做——”裴邵也朝他笑,“什麼不該做。”
姜瀾云畔的弧度淡了些。
程慕寧察覺到這二人似乎氣場不合,只思忖地揚了揚眉,沒有說話,只目不輕不重地落在裴邵上。裴邵才慢慢看過來,說:“公職在,就不打擾姜大人與公主敘話了。”
程慕寧微微頷首,側讓他過了。
裴邵面上看不出緒,但程慕寧約能覺察出這人又不高興了,遠遠打量他的背影,揣中陷沉思。
自打公主回京后宮宮外已是傳言紛紛,但姜瀾云看他二人話都沒有多說兩句,不像是重歸于好的樣子,不免試探道:“公主與殿帥當年……”
不愿提及當年的事,姜瀾云頓了頓,換了個方式問:“公主與殿帥可是有什麼誤會?”
“嗯?”程慕寧目還落在那逐漸走遠的人影上,聞言回過頭,笑說:“我和裴邵之間沒有誤會,倒是小姜大人,你二人可是有什麼不愉快?我記得四年前裴邵進京,沒多久你便去了地方歷練,莫非是這兩年,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趣事兒?”
姜瀾云微頓,淡笑道:“哪有什麼趣事,殿前司與大理寺時常共事,兩司共事時有,要說不愉快倒也不至于,只是難免……談不上熱絡。”
程慕寧點頭道:“裴邵父兄影響,子直爽,偶有不周之,還小姜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直爽……
姜瀾云頭一回對直爽兩個字有了更深的見解。
姜瀾云緩了緩,道:“公主多慮了,殿帥擔衛戍皇城的重任,行事皆以圣上為首,并無不周之。”
“本宮知道,小姜大人素來大度。”程慕寧溫聲道:“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同皇后請安,便不與小姜大人多敘了。”
姜瀾云拱手讓步,自覺恭送離開。
著公主款款離開的背影,姜瀾云臉上得的神態淡下去,他抿作出了個落寞的表,順著程慕寧的話,想起四年前。那年裴邵才剛進京不到三個月,正在政事堂附近當差。
姜瀾云已翰林,時常跟著姜覃宮聽政。一日沈文芥吃壞了肚子,散了小朝會后便將幾本古籍塞到他手里,撅著腰說:“這是公主要的,勞煩了,替我給公主!千萬要給,沒得瞧不見書又要向老師告我的狀了。”
都已經憋不住了,沈文芥還是要說一句:“就知道我最怕老師,我跟你說,別看長得跟那天上的青素娥似的,實則一肚子壞水,打人總往七寸打,可不要讓盯上。”
姜瀾云笑著應下,心里卻不知有多羨慕沈文芥能與公主有這般,尋常人想被公主看在眼里都難。
把沈文芥催走之后,他尋來宮打聽一二,幾經周折才在政事堂后面的長亭下找到公主,見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左右不見宮人侍奉,姜瀾云猶豫過后沒有醒,而是一改平日秉持的所謂君子之禮,在旁凝了許久。
公主永寧……
時宮宴,他得見過這位公主幾回。
大抵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最讓人眼前一亮的并非是超塵俗的容貌,而是那輕盈華貴的氣度,是站在那里,便猶如天邊明月,可而不可即,盡管借著沈文芥的關系與有了更深的,姜瀾云也從不敢對其逾矩半分,就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冒犯。
可人有貪嗔癡,姜瀾云無法控制念橫生。
無人之境,他鬼使神差地出手,想撥開公主額前那散落的幾縷青,然而還沒有及一頭發,手腕便被一把刀柄給抵住了。姜瀾云猶如大夢初醒,驚惶抬頭,就見裴邵冷眼睨著他。
那眼神淡淡的卻著兇狠,仿佛姜瀾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姜瀾云一時間被他震懾中,竟也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他倉皇收手,把古籍匆匆往桌上一放便疾步離開,但走了沒多久,他又覺不對,且不說他沒做什麼,這會兒四下無人,讓裴邵一個軍虞侯單獨在公主左右,只怕更不合適。
思及此,姜瀾云又匆匆趕了回去。他止步在小徑拐角,看到裴邵靜靜站在公主后,就那樣垂眼盯著看,那雙眼睛幽深而勒迫——
那分明,是看獵的眼神。
他……
裴邵似乎察覺到姜瀾云的目,他抬眸看過來,先是一愣,眉梢很輕地挑了一下,平靜長久地和他對視。
仿佛是在奉勸他,離遠點。
姜瀾云垂放的側的手倏地攥,正要拔步上前時,卻見趴在石桌上的公主緩緩睜了眼,姜瀾云下意識頓步,而裴邵的神當即又變了那副清澈漠然的樣子,仿佛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慕寧回頭對他笑,笑得綽態,可裴邵也只是很淡地回應。
這之后沒多久,宮里宮外便傳出了公主與裴邵的種種傳聞,姜瀾云啟初并不信,但他后來又進宮幾次,見他二人舉止親近,便向沈文芥旁敲側聽地打聽了一二,沈文芥卻是支支吾吾,唉聲說:“公主……興許有公主的苦衷。”
結合時局,姜瀾云立即就明白了。
可他無法阻止程慕寧犧牲自己的清譽去利用裴邵達目的,因為他給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只能看著與裴邵日漸親,看向裴邵的眼神讓人分不清是真還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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