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聽不出緒，說：“公主到人家里，都是這麼做客的嗎。”

程慕寧沒有被逮到的慌張，淡定地將圖紙放下，“今日多謝殿帥，不過殿帥為何會在附近？”

意有所指地問：“殿前司是有什麼差事要辦？”

裴邵抿看著程慕寧，那張臉上全無劫后余生的后怕，這個人好像從來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想到荀白趨的話，裴邵眉間不聲地擰了一下，在膛的起伏加重之前，他背在茶案上坐下，兀自給自己倒了盞茶，喝過之后才說：“武德侯府起火，許五娘人不見了。”

然而這話里的信息并沒有引開程慕寧的注意，只見挑了下眉說：“侯府與我隔了三條街。”

裴邵冷懨懨道：“所有人都盯著侯府，許五娘此前與公主在府上會面不是事，我來你這里找人，有什麼問題？”

倒是合合理，再追問下去這個人就要怒了。程慕寧微微一笑，見好就收，“嗯……沒問題，所以你沒有找到五娘？”

裴邵說：“沒有。”

程慕寧畔的弧度淡了淡，但也只是出了思忖的神。

裴邵既然說許婉與的會面不是事，那看來盯上的人已經不在數了，眼下既然沒有發現的尸首，要麼就是許婉有意縱火在各方盯梢的況下跑了，要麼就還在府里。

程慕寧沒有說話，沉默地坐在裴邵對面，很順手地翻起一個茶盞，卻沒有提壺倒茶，而是靜坐片刻，說：“武德侯給宮里送銀子，從宮門到前，上下都要打點，繞不開軍，你早知道了吧。”

這是個敏的話題，換個人是一定要岔開的，但是裴邵沒有，只是那只抵在邊的茶盞稍稍停了一下。

這已經是給回應了。

程慕寧接著說：“你本可以一早就拿隴州的事或者別的什麼事做文章查辦武德侯，但你沒有作，是因為你知道圣上與侯府的勾連，于是不得不暫時按下不發，畢竟案子就算呈到了大理寺，查到最后，那些吏也會因事涉及圣上而草草結案。”

說及此，程慕寧才明白那日瓊林宴上姜瀾云為什麼是那種表。

原來這些年，朝廷已經爛這樣了。程慕寧垂目，了空的茶盞，說：“我知道，這幾年我與京中往來的書信，大多都過了你的眼，侯府的事，也是你有意給我的，對不對？”

的語氣并不是在問，而是篤定。

在知道鄞王起兵的那日，程慕寧就準備著趁此機會引程崢接回京，那時便開始琢磨如何填上戶部這筆軍費，后來有幾封函中有意無意地提到武德候，著墨不多，卻引得程慕寧把目放在了這個人上，當即派人將他查了個底朝天，所以才會在一進京時就拿武德候開刀。

現在想來，那幾封函，其中未必沒有裴邵加以引導的結果。

這些年與裴邵雖沒有直接的接，但朝中關系錯綜復雜，他們在一些事上，都或多或，直接間接地產生過聯系，這種聯系讓與裴邵一直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藕斷連的關系，這也是為什麼，堅信裴邵不會與為敵的原因。

思及此，程慕寧抬目說：“裴邵，既然如此，我們聯手吧。”

裴邵垂目凝視，淡笑了聲，說：“你拿什麼跟我聯手，軍費的事𝒸𝓎解決之后，公主于圣上，恐怕就沒用了吧。”

“我能不能有用，還不是看殿帥愿不愿意賞臉？”程慕寧松松握著杯盞，仿佛不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多麼令人浮想聯翩，說：“我與圣上乃至親的姐弟，他當年能因旁人離間而猜忌我，焉知對許敬卿不會如此？沒有了這個舅父，我就是他唯一能夠依靠的親人，我是唯一能代天子行事的人。”

好一句大言不慚的話，但程慕寧說的沒有錯。

先帝沒有其他兒子，圣上也沒有子嗣，眼下程慕寧的確是程崢在京中唯一的手足。能在回京第一日就拿到天子私印，是因為從某些方面來說，程崢的確很依賴。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但是，裴邵淡淡掀了掀眼皮，說：“人心險惡，防不勝防，我向來只與知知底的人合作，公主是嗎？”

話音落地，程慕寧的挲杯的指腹微微一頓。

對視中又是長久的靜默。

裴邵不帶緒地笑了下，撐桌而起。

眼看他繞過博古架，就要進到里間，程慕寧不及深想，忽然道：“當年——”

裴邵頓步，程慕寧緩了緩，道：“當年形勢急迫，我確實有許多事對不住你，事已至此我沒什麼好辯駁，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待朝中安定之后，我必會給你旨意，放你歸家，至于衛嶙，我也不會虧待他。”

似乎怕他不信，程慕寧停頓了一下，說：“這次是真的。”

然而裴邵卻是微瞇了下眼，轉過說：“這算是在與我談易嗎？”

他譏諷地挑了下，說：“公主好大度，這是要違抗先帝詔嗎？”

“先帝詔只說要你進京，卻并未規定時限，不算抗旨。”程慕寧頓了頓說：“父皇當年病中多憂懼，囚你京是時局下的選擇，但裴公放你都便足以證得忠心，便是先帝在世，當下也會應允。”

“我應該恩戴德嗎？”裴邵站在那里，涼涼地勾起，說：“我早就與你說過，不要打衛嶙的主意，他接替不了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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