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后,程慕寧在城樓上觀禮。
兵部的馮譽主持發兵事宜,早早地就來了,難得是今日與戶部無關,張吉卻也跟著忙前忙后,拉著兩個將軍到旁說話,聲并茂道:“朝廷困難,此行是為救國救民啊!還請二位千萬當心,務必要將錢和糧穩穩當當地送進京,朝廷會記你們的功勞,我張吉,也在此先謝過了!”
張吉說罷就要深鞠一躬。
何進林與衛嶙實在惶恐,扶住他說:“尚書大人言重了……”
張吉還要說話,眼看就要錯過發兵的時辰,馮譽只好上前將他強行打斷,何衛二人趁機馬而去。
張吉在后頭看著兵馬揚塵而去,簡直要淚流滿面,慨道:“這下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馮譽往城樓上走,拿著腔調說:“軍費是第一步,行軍打仗才是重中之重,還沒到能把心放進肚子里的時候。”
張吉揣手,覷他一眼說:“知道了,你是最為朝廷著想的人,旁人都沒你想得深遠。”
馮譽哼了哼,卻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一改瓊林宴上的劍拔弩張,就連馮譽那張平日里總橫眉豎眼的臉,今日看著都分外和氣。直到上了城樓,張吉對著那道形喜笑開道:“公主何時來的?”
馮譽臉上的笑瞬間淡了下去,跟著張吉拱了拱手。
程慕寧回以一禮,笑說:“本宮見二位大人忙著,沒敢叨擾。這陣子也實在辛勞,待事了結,本宮必定在圣上跟前給二位大人請功。”
張吉擺手,“這說的什麼話,都是應該的——”
“功勞與否都不要。”馮譽冷冰冰地搶過話,“圣上盡快恢復早朝才是正經事,總不能勞煩公主掌一輩子的私印,這恐怕有違禮法祖制,不是長久之計。”
程慕寧笑了一下,“馮大人還是和從前一樣快意直言,本宮定會規勸圣上,以朝綱為重。”
“那是最好。”馮譽說罷,無意與攀談,冷冷走到了一旁。
張吉頓了頓,對程慕寧尷尬一笑,而后抬腳跟上馮譽,道:“我說你,唉!我知道你一向對公主有見,可這回若沒有,事焉能這般順利?你方才那態度實在不好。”
馮譽冷嗤了聲,說:“我并非對公主有見,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四年前政事堂里給公主留了一把椅,我當時就說要出大事,你看,后來是不是出事了?”
“那是從前。”張吉說:“你我都是先帝時期的老臣了,都是看著公主與圣上長大的,當年若非永昭公主的事讓他們姐弟生了嫌隙,何止如此?現在他們重修于好,圣上相信公主,公主也能幫襯圣上,兩人和和睦睦的,出了事也不至于沒人擔,不比前幾個月咱們當無頭蒼蠅的好?”
“我該說你天真。”馮譽止步,說:“嫌隙已生,哪那麼容易重修于好?現在這是圣上用得到公主,可之后呢,仗總會打完,事總會解決,那時圣上還能像現在這般?何況,從前好不好的全在圣上愿不愿意信任公主,如今卻也要看公主的心意,你想和和睦睦的,恐怕沒那麼容易。”
他說罷,遠遠看向程慕寧,“有時候心太大,也不是什麼好事。”
……
程慕寧回宮時已至日落,乾宮的侍早早等在門,鸞架剛落地,他便上前道:“公主,圣上差奴才來傳個話,讓您往政事堂去一趟。”
程慕寧一頓,稀罕,程崢竟然主面了。
問:“可說是什麼事?”
侍搖頭道:“圣上只說有要事與公主商議,還請公主不要耽擱,即刻前去。”
第17章
裴邵踏政事堂,打眼一看空的,他瞥向紀芳,“不是說有要事商議,人呢?”
紀芳請他座,勤快地奉了茶水,笑說:“幾位大人約莫都在路上呢,想來是今日兵部點兵啟程,幾條街道堵住了吧,還是殿帥的馬跑得快,這不就來早了嘛。”
“是麼。”裴邵一手端起茶盞,眼神銳利地從那兩扇閉的窗子掠過,然后定定地落在紀芳點香的手上,“政事堂什麼時候也要用香了?”
紀芳著香匙的手一抖,一勺香被抖出了半勺,他勉強鎮定道:“哦,這、這香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圣上近來子不好,時常用著。”
裴邵就這麼盯著他看,而后嗤笑著低下頭去,手里的碗蓋一下一下刮著茶沫,那陶瓷間撞的細微聲響讓紀芳頭皮直發麻。他巍巍地點好香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殿帥先坐,奴才再去催一催。”
出了政事堂,紀芳大口呼吸,天爺,這種差事怎麼總他來做?今日萬一真出點什麼好歹,公主和殿帥事后了便也罷,不的話,豈不是要活刮了他?!
紀芳想到長公主那雙笑里藏刀的眼睛,和裴邵那干脆不笑的眼睛,孟夏天里竟忍不住打了個寒。
他思來想去,來侍奉在門外的侍,說:“等公主到了,這門就不要落鎖了。”
“啊?”那太監遲疑,“可圣上代……”
“圣上和公主是親姐弟,就算有什麼事,賴也賴不到圣上頭上,到時候罰的還不是你和我?咱們做奴才的,不得多長兩個腦子?”紀芳一臉老神在在,又說:“方才我要的涼茶呢,先備好了,萬一用的著。”
小太監又“啊”了聲,“公公吩咐備茶時,就已經送進殿了,剛剛那茶壺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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