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寧站在門前，卻沒有立即離開。了袖，驟然回頭道：“本宮還想起來一件事。”

武德侯剛放松下來的一個激靈，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公、公主請說。”

程慕寧道：“大理寺的卷宗上列罪十數條，其中有一案事關上年朝廷撥給燕北的糧草，這趟糧草運輸，侯爺作為轉運使，也是全程跟送，但據說那糧草到了燕北，有一半都是黃沙。燕北挨著朔東，要不是裴公掏了自家家底相助，只怕要死人了吧。”

武德侯心下一個咯噔。

他也沒料到姜瀾云竟是個好本事的，短短幾日就能查到這麼多證據，樁樁件件還都是沖著要他命來的，但這幾日不管大理寺怎麼嚴刑審訊，他可是一樁罪都沒認，現在眼看事有了轉機，更不可能認了，于是說：“此事冤枉啊！往北一路本就是大漠，糧草里摻了沙子也是常有的事，這燕北每年向戶部要錢，只是戶部所撥總不如愿，他們這是柿子挑的，要我的命啊！”

武德侯得凄慘，仿佛真是要被人冤死了。

“原來如此，燕北要害你，朔東也要害你，侯爺真是個人啊。”程慕寧的語氣慨，卻更像是一種諷刺，道：“本宮只是好奇，上年冬日就發生的事，怎麼沒有燕北的折子呈到前？怎麼現在才大理寺查出來呢，是燕北王大度，按下不發，還是折子呈不到前呢？”

“這——”也是怪了，問話的力度遠不及大理寺的刑訊，但心平氣溫得讓人膽寒，武德侯咽了咽唾沫，勉強鎮定道：“燕北路途遙遠，或許是路上出了什麼岔子，邊境的呈報要送進京，不知要經多人的手，出了紕也……應該是有的，況且……”

“圣上高居廟堂，眼觀八方，公主又怎麼知道這消息沒有遞到前？倘若圣上明知而不發，不正說明我的清白？公主要是不信，不若……問問圣上？”

圣上兩個字，被武德侯咬得意味深長。

程慕寧沒再說話，只是長久地看著他。半響才笑起來，“隨口一問罷了，侯爺不必張。對了——”

溫聲道：“菜里沒毒，侯爺放心用吧。”

……

出了審訊室，程慕寧臉上就沒了緒。

這趟出宮沒聲張，隨行不過幾個當值的軍，來去輕便。上了馬車，見銀竹幾次張，程慕寧側眸看一眼，緩了緩道：“你是不是想問，前有許敬卿的人不是什麼稀罕事，但裴邵同樣行走前，燕北的事又有朔東手，他不可能不知，為何不親自報給圣上？”

銀竹沉，“若是殿帥報了，或許……”

“或許圣上就能早早問罪武德侯？”程慕寧撇過頭，似是覺得好笑，“在朝為沒有不樹敵的，武德侯暗地里那些勾當，你以為樁樁件件都能瞞天過海？文武百，難道就沒有一個人上折彈劾過他嗎，圣上對武德侯的所作所為，當真毫不知？”

銀竹頓悟，“圣上是……不想得罪許相。”

程慕寧沒有正面回答，推開窗，讓風吹進來，“圣上不愿深究，就算是三司也不好隨意手。何況殿前司不是大理寺，沒有審訊斷案的權力，既然奏請圣裁無用，還有什麼可說的。”

的語氣有些冷。

銀竹默了默，輕嘆道：“朝廷后來撥給朔東的軍餉比往年多出三，現在想來，圣上也是有心彌補。”

“蓋彌彰。”程慕寧看向窗外。

馬車已經行至大街上，銀竹順著程慕寧的視線，看到那座掛著葛府牌匾的宅邸，稍稍一頓，“公主可要下去看看？回京這麼些日子，還沒有拜訪過太傅。”

程慕寧收回目，隨手拿起小幾上的團扇，心事重重地說：“不用了，老師這麼多年夠了心，好不容易有閑暇，就讓他好好休養吧。”

馬車到了宮門外，正逢軍換防，程慕寧遠遠看到了衛藺，腳下一頓，又等了等，沒有看到想看的人，才徑直步宮門。回到扶鸞宮，程慕寧屏退了眾人，獨留紀芳在跟前。

紀芳喜眉笑眼道：“公主可是有吩咐？”

紀芳是前的人，圣上將他放在公主跟前，其用心可想而知，他始終擔心公主心存芥不肯用他，可近來公主待他并無刻意冷落，眼看有得用的趨勢，自是喜不自勝。

程慕寧看他發亮的眼神，把手里的賬本遞上去，“你看看。”

紀芳這幾日跟著程慕寧沒看賬，毫不猶豫地接過來，翻開一看，臉有瞬間的僵滯，但他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道：“這是庫的賬目，戶部怎麼將這個也送來了。”

“我就一個問題。”程慕寧這回沒有與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庫過去三年的賬，為什麼和圣上挪給戶部的那筆完全對不上？圣上那筆錢，是從哪來的？”

前兩個月戶部實在捉襟見肘，圣上沒了法子，于是挪用庫給國庫，宮中也因此減開支，相當于是圣上省了自己的用度給朝廷，此事百稱贊，都說君主賢德，但不看賬的人不會知道，宮里這幾年的開支極大，庫本所剩無幾，哪有那麼多錢給戶部。庫出納又由侍省掌管，紀芳要說他不清楚，那真是把人當傻子糊弄了。

短短一剎那，紀芳的呼吸了好幾下，但到底是侍奉皇帝的人，這時還能保持鎮定，賠笑道：“公主，歷來國君都有自己的私庫，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