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臺階時，許敬卿刻意落后半步，暗里拽了魂不守舍的武德侯一把。

那邊紅錦扶著程慕寧，惱火道：“這武德侯是個什麼玩意兒，竟敢對公主大不敬，公主何必對他那般熱絡，就該將他眼珠子挖出來去喂狗！”

程慕寧雖也是初次見武德侯，但早探聽過他的子，勾道：“好之徒而已，比起眼珠子，我對他的錢袋子更興趣。”

說話間，百陸續席。

裴邵慢悠悠地從對面的瞭臺上走下來，他的席位被安排在離上首最近的右下方，兩人并未特意打過招呼，匆匆相視的一眼，程慕寧好似探得一冷懨懨的戾，藏在那漆黑的深瞳之下，但隨著他轉過眸子又消失不見。

程慕寧步子不由慢下來，偏頭思忖道：“這些日子籌辦宴席，咱們可有對殿前司太不客氣？”

與殿前司接最多的是銀竹，愣了愣，搖頭道：“公主剛回宮，咱們的人還算謹言慎行，唯恐落下什麼把柄，除了央他們跑過幾趟，并無其他不周之。”

程慕寧說：“那就好。”

來不及多想，已經行至上首，這原本是程崢的位置，程慕寧還頭一回從這個角度看人，看那席上神百態便知眾人各懷心思。

“諸位。”只略略一掃，舉起酒杯道：“今日得圣上賜宴，恭賀各位進士金榜題名，只盼諸位不忘初心，來日得以報效朝廷，也借著此宴與百同樂，全當是讓大家都沾沾喜氣，討個好彩頭。只是本該君臣共飲，可惜圣上病中不宜前來，便由本宮代勞，還各位不要拘謹。”

既然是代圣上前來，該有的禮數便不得，眾人紛紛舉杯，高呼榮恩。

程慕寧落座，“賜樂。”

“等等！”臺下樂娘剛撥琴弦，就聞一人撐桌而起，“敢問公主，圣上這病何時痊愈，病愈之前是否諸事都由公主定奪？那糧馬一事，公主可有眉目了？”

今日不是宮宴，這些人穿的大多是五六的常服，程慕寧險些沒認出這是兵部的馮譽。

樂娘抱著箜篌不知所措，程慕寧抬手讓退下了，“圣上正為此事煩擾，只是如今需要靜養，大人們若有要事，本宮自會上報天，至于這糧馬，本宮今日也想聽聽各位的想法，馮大人可有高見？”

兵部只管要錢，張口就道：“那自然是讓戶部盡快撥款。”

這邊張吉才剛剛坐穩，還沒來得及把角從腚下出來，忙說：“我說馮大人，我都說了多回了，眼下是真拿不出你要的款項。公主這幾日也看了不賬簿，戶部賬上到底如何，你不信我，問公主去！”

程慕寧出難，實話實說道：“確實為難。”

馮譽怎麼會不知道，“誰不難，兵部掌軍械馬政，一旦發兵樣樣都要錢，屆時籌備不齊，誰又管我們的死活，長公主那時還會為兵部說話嗎？”

程慕寧不應聲，取杯抿了口酒。

武德侯倒很憐香惜玉，出來說話道：“知道馮大人著急，但何必為難一個子。”

“就事論事，何來為難。”馮譽不買賬，也懶得搭理武德侯，只對張吉道：“怎麼籌錢是戶部的事，無論如何眼下發兵最為要，張尚書可要知道輕重緩急，上月工部那筆銀子本不該發放，回回我們兵部要錢就推諉，給他們工部倒是利落，也是，怪就怪我們兵部里，沒有張尚書的侄兒。”

馮譽這一番怪氣，急得張吉整個人跳了起來。他的侄兒在工部只是個小小主簿，本不什麼氣候，卻被馮譽幾次三番拿出來提，好像他張吉偏私似的。

“馮大人慎言！”張吉說：“兵部這筆銀子數目實在不小，與之相比工部那點不過杯水車薪而已，自是撥得比較容易。再者說，工部此次是為修城墻敵，如何能說不是大事？”

“是了，別人都是大事，就我們兵部是小事。”馮譽開始翻舊賬，“上年我兵部要個跑馬場，你們拖拖拉拉不肯批，害得好幾十匹戰馬不能按時訓練，還耽擱了往前線運馬的時間，罪過又落在兵部頭上，回回皆是如此！”

張吉解釋道：“那不是事出有因，先讓給殿前司了嘛，后來也另外補了一給你們，怎麼又提這事呢？”

扯到殿前司，眾人下意識就看了眼不遠的裴邵。

這里吵得熱火朝天，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給自己斟了杯酒。

自打鄞王起兵后，裴邵就未曾在敵這件事上表過態，很是一副置事外坐觀敗的樣子，讓人不著頭腦，甚至懷疑裴氏是不是要倒戈。

馮譽不敢往他上攀咬，只好略過這樁事，又說：“那上回，丹街發大水將各司好幾衙署都淹了，兵部要修軍械庫時你們哭窮，轉頭卻給禮部撥了好大一筆銀子。”

禮部員今日也在，聞言道：“那回是外番使者即將抵京，事關邦，圣上親旨不得馬虎，自得著些我們。”

馮譽冷哼：“你們年年花費巨大，難道年年都為邦？倒不如把各司的款項都撥給你們，仗也讓你們去打好了！”

“馮大人這話可就說岔了。”禮部員道：“禮部掌五禮之儀，旁的不說，就每年的祭祀軍禮，哪一項不是我們辦，哪一項又不要開支？馮大人這話說的，像是只有你們兵部替朝廷做事，我們禮部就拿錢不辦事了？王史，你給評評理！”

幾名史卷了進來，場面頓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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