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結束幽，當天晚上就被放出來。

    皇上隻恢複侍書份，繼續在書房服侍，一應雜事不管，隻管文書往來。

    常宗道夜半接了旨意進宮，一頭霧水踏英武殿，看到藥竟又站在皇上邊，頓時氣上湧，這個人怎麽就這麽不知恥？

    他躬行禮，皇上皺眉道，“免禮，有急事傳卿進宮。”

    常大人一手掌握大周所有要務，心中納悶，一整天並無發生任何特別事件。

    皇上按按太，“藥你說。”

    “皇上與太宰大人假意答應和親北狄並給予厚嫁妝，以拖延時日之計已經敗。”

    “怕北狄來使逃走，給定遠將軍製造麻煩，造損失，才行封京城之令。”

    “不可能！哪來的假消息？”

    “雖說使者帶來不細作，但我方也有相應暗哨，一有風吹草，馬上就能得知。”

    “那看來大人的暗哨不大好使，暹羅在大人眼皮子下頭買賣消息給北狄，大人竟不知道。”

    藥冷笑一聲，“大人的心思是不是分得太開，才致使政務失手？”

    皇上詫異地看了藥一眼，從前的哪怕捉住對手痛腳也不會鋒芒畢，特別是對常宗道這種老僚，最也保持著表麵的敬重。

    “別爭這些用的了，我隻代皇上請問常大人，消息走現在怎麽應對？”

    常宗道想了想回道，“皇上，仗總是要打的，我朝已準備這麽久，不打服了北狄，地遠山高總禍患。”

    “徐將軍走了十來天，還不曾到邊城安營地，我方需要更多時間，那不如……”

    他猶豫著，藥一雙墨眸盯牢這因循守舊的老頑固，心中對他所想已有推測。

    果然，常大人咬牙道，“我們假戲真做，就許北狄個公主，如何？”

    “嗬！我大周養兵千日，關鍵時候要犧牲子命保國家安然，王師麵何在？我朝軍威何在？”

    “皇帝勵圖治數十載，為的是有人敢挑釁大周國威，等待敵人的有刀兵、有戰馬、有強將、有殺伐，而非是一個前去說和的弱子。”

    “常大人可知北狄道德薄弱，沒有人倫？我周公主嫁那等山窮水盡之地，到何樣侮辱？”

    “敵人要的是城池土地，等來一個人，一腔憤怒如何發泄？恐怕常大人不會在意吧。”

    “在您，用一個人換幾年平安，在，用承擔敵人對大周的發泄。”

    藥冷笑連連，“這便是你常大人的主見，是為男子的擔當？！”

    英武殿中靜悄悄，常太宰臉上赤紅，連李瑕也是頭次見藥如此尖牙利齒，他微微皺眉。

    “公主百姓供養……”

    “打住吧，陳詞濫調，用冠冕堂皇之辭掩飾你常大人對人的輕視，既看不起子，何故在重要時刻要派子去平息戰？”

    “公主百姓供養，皇子難道不？你常大人難道不？按常大人的道理，此時您才該拿起長槍上戰馬去爭戰啊。”

    “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既然必有一戰，又要為徐乾爭取時間，那不如，”

    眼閃寒，咬金斷玉，“斬殺北狄使者於城門之下，懸掛頭顱於城樓之前，揚我國威，震懾暹羅！”

    “不可！兩國戰不斬來使。”

    “嗬，好個禮儀之邦，方才還要犧牲我朝公主去和親呢。”

    “對外謙和，對無，這種禮儀不要也罷。”

    “皇上養兵為的是百姓之安，連婦孺都護不到，不養也罷。”

    “大筆銀子花著，為的什麽？”

    輕蔑地瞥太宰一眼，消息走，雙方已撕破臉皮，藥揭發李瑞之罪也與太宰撕破臉皮。

    與，不必在宮中多立一個強有力的敵人，但既然已經立了，就沒有偽裝的必要了。

    說完，行了個禮，“不管藥說了什麽，一顆心總是盼著大周興旺，百姓安樂，言辭若有僭越，請常大人看在藥為國為民的份上見諒吧。”

    說完直勾勾看著常宗道，表平靜，一副“你原諒不原諒我並不在乎，禮節我做到了”的樣子。

    “皇上，不能輕舉妄啊，斬了來使，便要記史冊，一筆我朝行事不仁不義，可要由皇上擔著惡名啊。”

    李瑕帶著玩味的目掃過藥，垂眸，如收了利爪尖牙無害的狼。

    “朕不怕惡名，常大人不想問問誰了風聲？”

    常宗道半夜被人從熱被窩裏喊出來，奉召宮，腦子還停在方才的爭論中，一切發生著實太出乎意料，他一時並沒想到追責。

    這時才醒悟過來，抬頭向皇上，帶著藏的恐懼，“是誰？”

    “李瑞時常違反宮規在外居住，你可知曉？”

    常宗道腦子一片空白，君主這樣問，擺明回答了方才的問題。

    他的外孫，尊貴的李瑞，犯下大錯，不！是犯了罪。

    “他安了外宅，將止帶出宮的軍奏報帶到宅中，那宅子沒有嚴的防護，才致有今日你常太宰與朕的侍書這場彩絕倫的對話。”

    “此事到此為止，不許再查下去，不得驚李瑞。大事當前，不許任何小事擾攪。”

    “那皇上打算如何置北狄來使？”

    “卿之灼見朕已知曉，朕會考慮。”

    常大人退出英武殿，一時殿寂靜無聲，窗外一明月高懸，遍照人間苦樂。

    “好個秦侍書，一番言論如利刃出鞘，不愧是跟了朕多年的人。”

    “不如說是狂如瘋狗吠，臣失態。溫和的言語也能達到今日目的，藥心懷私憤，才致失態。”

    “不，你很得，常大人的確有些迂腐，但為也的確清廉。”

    “是，他無大錯，隻是不把人當人。”

    李瑕口氣下來問，“你可是怪朕？把玉郎派出去遠赴邊境？”

    藥痛苦地搖搖頭，咬住，生怕一開口，眼淚迸出。

    大半個月沒有隻言片語捎來，怕是兇多吉。

    李仁和玉郎，與生命羈絆最深的兩個人。

    莫非人生就是不斷的離別與失去？

    還有什麽可在乎的可失去的？

    皇上從一堆折子中出一封信，沉重地走到藥跟前，“是朕不好，瞞了你。”

    藥一陣詫異，接過信，寥寥幾句，玉郎費盡心思追蹤到李仁最後蹤跡。

    他是被人綁走了，最後消失之隻有一灘跡，未見。

    “”二字驚得藥眼前一陣陣發黑，扶住桌子，信紙飄然而落。

    李仁，視如已出的孩子，死在千裏之外的邊境小鎮。

    眼淚砸落，打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