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宸宮。
顧承沐坐在羅漢榻上批折子,楚云汐抱著芝芝在一旁陪著他。
雖說當皇帝不容易,可楚云汐有顧承沐這個皇夫在,也算是輕松。
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有一多半都是顧承沐代筆,可即便如此,仍覺得疲累,誰讓是個十分討厭早起的人。
最幸福的還屬芝芝,每天無憂無慮,就是吃、睡、玩。
此時,正倚在娘親懷中,手上抓著一只布老虎,剛冒出來的四顆小牙,將老虎耳朵咬的亮晶晶的,全是口水。
小宮上了一碟梨花,楚云汐捻起一塊,咬了一口就放下了,沒什麼胃口。
對顧承沐道,“娘親說過了正月十五,讓父王選個好日子,將云霆的婚期定了。”
兩個姓顧的男人互相看不順眼,顧承沐不是很興趣,淡淡應了一聲,指骨分明的手指握著朱筆,繼續批折子。
楚云汐突然嘆了口氣。
顧承沐聞聲立刻放下了朱筆,抬眼看,“為何嘆氣。”
他看一眼小茶幾上的糕點,“點心不好吃,我人再給你換一碟。”
楚云汐冷睨了他一眼,“跟點心有什麼相干,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好歹做了這麼長時間夫妻,楚云汐是不是在生氣,顧承沐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立刻將折子往旁邊一扔,坐到了邊來。
“憐憐,你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就不高興了。”
顧承沐輕哄著,摟著的肩,腦中迅速回憶著這幾天,自己有沒有哪里做的不好。
楚云汐輕輕哀嘆了一聲,“別的子出嫁,都是郎先送定信,再送聘禮,挑選吉日,十里紅妝,風風出嫁。”
“再想想我自己,哪樣都沒有。”
顧承沐聞言怔了一下,垂著眸子不說話。
當年東宮的子,他只將們看做是一個活,甚至連人都不算,又怎麼會去下聘接親,自然是委屈了憐憐。
后來,他多次央求顧璟暉賜婚未果,心中有了反意,想要自己當皇帝冊立皇后,給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誰知憐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做了帝,自己了皇夫,終究沒能給一個婚禮。
“憐憐……”顧承沐語氣疚,“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你有個將你捧在手心中的皇夫。”
“只要你開口,讓我為你做什麼都行。”
楚云汐歪頭看他,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
含笑道,“我并不是對你不滿意,我只是慨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話是這麼說,但顧承沐還是放在了心上,連晚膳都吃了一碗。
楚云汐看出來了,但偏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默默多吃了小半碗飯。
狗男人,就是讓你疚!
晚上,櫻雪將芝芝抱走哄睡去了。
顧承沐摟著楚云汐半天都沒睡著,若是平時,他聞著上的香氣,早就睡著了。
楚云汐被他上的熱氣烘著,倒是睡得香甜。
翌日清早。
楚云汐醒的時候,邊已經沒有人了。
暗自嘟囔了一聲,“狗男人,起得比我還早。”
接下來的幾日,顧承沐每天都會消失兩個時辰,有時是下午,有時是早晨。
顧承沐經常一個人去后院練武,反正他就在宮中,楚云汐也沒多問。
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日,顧承沐消失了小半天,到晚膳時還沒出來,楚云汐有些坐不住了。
正準備吩咐櫻雪去后院看看,壽喜進膳堂道,“陛下,殿下說他不回來用晚膳了,晚些時辰直接陪您去太和殿前看煙花。”
楚云汐有些不悅,睨了壽喜一眼,“他人去哪了。”
壽喜支吾了一下,“殿下就在后院,跟夜大人切磋武藝,正在興頭上。”
楚云汐沉聲道,“告訴他別誤了吉時,母妃和父王都要過來。”
“是,奴才遵旨。”
壽喜應聲退下了。
亥時初刻放煙花,顧承沐在戌時三刻終于回來了,他雙手背在后,笑著走進殿。
楚云汐嗔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回來,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快去換裳。”
說完,氣得背過不看他。
顧承沐走到后,將藏在背后的驚喜拿給。
“憐憐,你看這是什麼。”
楚云汐回頭一看,只見顧承沐含笑著,手中提著一只通亮的六角宮燈。
宮燈骨架用的是上等檀木,樣式雖不繁復,但線條流暢,六個燈面以素白鮫綃紗覆蓋,每一面都用金彩墨繪著畫。
第一面是平州初遇,醉仙樓前,一名揚著小臉,雙眸含笑著面前的俊俏書生。
第二面畫著縣治疫,一布麻花辮的端著藥碗,耐心十足地喂著一名小孩喝藥,不遠一名白公子,目含著深深的凝的影。
第三面是殺機四伏的宮宴,執帕輕拭男子染的面頰,目溫織,他握著的手,眼中只有彼此。
轉到第四面,是舉著熱騰騰的鍋,踮起腳尖,朱輕白公子角,公子雙目微怔,耳尖緋紅,至極。
宮燈第五面,繪著素娘子執玉匙輕攪藥碗,雕玉琢的小娃扶著爹爹肩膀,蹣跚學步。
轉到最后一面,卻是一片空白。
“為何還剩一面。”
兩人那些記憶如水般襲來,楚云汐細白指尖過鮫綃紗,眼眶發熱,嗓音微啞。
顧承沐從袖中取出一支描金筆,握著細白的手指在燈面上勾畫。
寥寥數筆,勾勒出兩位白發翁媼,并肩坐在梅花樹下,中間擺著一盞六角宮燈。
顧承沐在耳邊聲道,“最后一面,當然是要憐憐和我一道完。”
“憐憐,以后我每年都親手做一盞宮燈送你,直到我們白頭偕老,我再也不了那一天。”
夜風忽起,廊角鈴聲輕漾,那些藏不住的深,一圈圈進楚云汐心底。
楚云汐突然側頭,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顧卿這宮燈做得甚好,今晚,朕好好賞你。”
顧承沐低笑出聲,“臣拭目以待。”
若不是來不及了,他真想將攔腰抱起,給撞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壽喜的聲音。
“陛下,吉時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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