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沐從那日起，不眠不休理公務。

他不敢睡，不敢回寢殿。

他一閉上眼，就是楚云汐臉。

嫵的、嗔的、失的、含淚的……

他不敢去想，該有多絕，才會懷著孕跳崖。

“殿下。”

壽喜站在他旁，端來一碟糕點，輕輕放在書案上。

顧承沐頭都不抬，眼底泛著烏青，眸中布滿紅。

壽喜一臉擔憂道，“您已經三日不吃不睡了，再這麼下去，奴才擔心您的子不住啊。”

“楚側妃在天有靈，見到您這個樣子，必定不安，奴才可是聽說，是等到您凱旋的消息，才……”

說到后面，壽喜已帶上了哭腔，不忍也不敢再往下說。

顧承沐抬起頭，怔怔著門口。

仿佛看見一道俏的影，扶著門框回頭看他。

“殿下，夜深寒重，您早些回去。”

耳邊倏然響起溫的聲音，顧承沐眼中泛起的濃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閉上眼，再一睜開，眼前空寂一片。

燭跳，桌案一角，放著一卷抄好的《金剛經》。

那是顧承沐護在心口，從觀音殿帶回來的。

這些天，他一直沒舍得打開，也沒勇氣打開。

他輕輕展開卷軸，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仿佛看見蓮花燈下，手執湖筆，認真抄經的模樣。

每一筆都格外認真，沒有錯，只是紙面上有幾不明顯的印記，像是被淚水打后，又干涸的痕跡。

經卷末尾，一滴珠洇在【愿烽火盡熄，君歸無恙】九個字上。

顧承沐的手劇烈抖起來，經卷上的字跡在他眼前模糊一片，他將經卷近口，無聲悲慟。

春冬替，轉眼已是一年。

姑蘇，千燈。

今日是芒種，更是【百香樓】開業的好日子。

短短一年時間，楚云汐將百香閣擴大經營了百香樓，還生了兒楚妤馨，小名“芝芝”。

剛將賀喜的賓客送走，想回去休息看兒，一名小丫鬟住了。

“小姐，霍公子來了。”

楚云汐頓住了腳步，“請他到堂說話，上新春的龍井。”

“是。”

若是別人來，楚云汐就拒了。

但這位霍公子不同。

蘇州鹽商霍翊，兩淮首富，其下產業無數，傳言說他富可敵國，到底有多家產至今謎。

楚云汐初來蘇州時，因為所售香料價廉，沒同行打鬧事，是霍翊屢屢為出頭。

當然，這其中有男人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但只要他不說破，楚云汐就當不知道。

霍翊坐在堂中飲茶，等楚云汐來。

他從不等人，一向都只有別人等他的份，但為了楚云汐，他愿意破例。

珠簾輕響，一抹倩影款步而來。

“霍公子，你回來了。”

依舊是那把圓潤清亮的好嗓子，甜而不膩。

即便是最尋常的話，從口中說出來，也仿佛染上了幾分旖旎，人忍不住想多聽幾句。

霍翊起，目落在臉上，結輕滾。

一個月不見，似乎更了。

這不由得讓霍翊想起，初見那日。

那日剛下完一場雨，青石板路上水汽氤氳……

霍翊站在【百香閣】鎏金牌匾下，轉著手上滿綠的翡翠扳指，聽著小廝長青，急赤白臉的在他耳旁抱怨。

“自打這鋪子重新開張，咱們藥鋪里安神香的銷量，跌了五不止！”

“爺您聞聞，現在整條街都彌漫著一子妖氣。”

長青抬手指了指店中，“聽說這里新換的東家是位貌子，還賣什麼丸。”

“人吃了能皮白皙，貌如花，前些日子有幾位不孕婦人買去了，結果沒過多久就有了孕。”

“現在這丸已經漲到五十兩銀子一顆了，就這還買不到！”

“哦？！”霍翊多了幾分興致，“難道這香料鋪的娘子，還通醫不。”

他話音剛落，聽見后一聲輕呼，“小姐，您慢點。”

霍翊聞聲回眸，看見一只素手搭在丫鬟腕上，那手白得泛，腕上套著一只紅瑪瑙手鐲，兩兩相襯，得驚人。

一雙手尚且如此，人該是何等的貌。

念頭剛起，霍翊就屏住了呼吸。

云鬟黛螺，芙蓉面，瀲滟的一雙杏眼，萬種風悉堆在眼角，正如他夢中子那般。

因為，這麼的子，他只在夢中見過。

人下馬車的作略顯笨拙，卻也不失可，突然，他眸一暗，看見了人微隆的小腹。

人未注意到他，經過他邊時，帶起一陣花果清甜的香氣。

霍翊倏然想起丫鬟那聲“小姐”，對邊的長青道，“查查這間鋪子，一天之，我要知道是這里的所有信息。”

“是。”長青應聲走了。

霍翊卻走進了鋪子。

他剛從鹽灘巡查回來，一杭白直裰，普通人的打扮，來這里查探況最好不過。

踏百香閣的瞬間，霍翊便被撲面而來的馥郁香氣攫住了心神。

店陳設雅致，紫檀木架上整齊擺放著各香爐、香囊，一看就是上品。

他目在店掃過，卻不見那道倩影。

他正開口，忽見珠簾輕響。

抬眼去，只見那抹倩影立在珠簾后，纖纖玉指撥開簾子，艷麗的紅瑪瑙手鐲在的腕間輕晃。

“這位客，您要尋什麼香？”

霍翊從未聽過如此聽的聲音。

像是撒的貓兒在人心尖上輕輕撓了一下，人又又憐，耳發……

“霍公子？”

楚云汐見他怔怔著自己，像是過自己在看什麼，又喚了他一聲。

霍翊回過神，重新坐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紅錦盒，放在小茶幾上。

“我在京城給芝芝打了一副金手鐲，那家金鋪的老師傅，曾是宮廷金匠，手藝很是不錯。”

楚云汐聽見“宮廷”二字，眼睫輕閃，“霍公子破費了。”

霍翊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你總是跟我如此客氣，你別忘了，我可是芝芝的干爹。”

“過幾日就百歲了，這是我送芝芝的禮。”

楚云汐莞爾，“那我替芝芝謝謝你。”

霍翊道，“芝芝可在睡覺，一個多月沒見，芝芝該長大姑娘了吧。”

他想和楚云汐多待一會，故意提起芝芝，也在故意逗開心。

楚云汐掩輕笑，“芝芝已經會翻了，還會咿咿呀呀的說話，就是沒人聽懂在說什麼。”

“我讓丫鬟將芝芝抱來，見一見干爹。”

說罷，楚云汐轉要喊丫鬟，誰知這時櫻雪進來了。

“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小小姐醒了，哭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