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場時，飯桌上已坐滿了人，我和蔣雯雯找了兩個空位，讓左右兩邊的人挪挪位置，才狼狽地進去。

我不滿地低聲嘀咕：“主人家也太小氣了，位置預得這麼。”

“這你就不懂了，很多人不請自來。本來高亮回來這條新聞已經足夠吸引那些居心不良的單子，哦，不是，你看孕婦不也來了。那個孕婦以前在學校就一直暗地里想撬走高亮，在我背后都不知道做了多缺德事。哎，算了算了，這些都過去了，而且人家也已經結婚生子，不提也罷。”蔣雯雯頓了頓，“高亮這次回來，還宴請了他哥們，聽說他幾個哥們事業有，都是青年才俊，這不，那些環燕瘦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拼命來蹭位。真是不要臉。”

“……”我低頭看看自己，貌似也屬于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一類。

鬧了一天，從中午到現在已經七八個小時沒進食，我的肚子早已得咕咕。我拋下蔣雯雯，到自助餐桌上端個盤子，盤子上的食已經堆個小山丘。

回到座位上，蔣雯雯瞪著我的盤子，恨鐵不鋼地一下我的腰：“小沉，你好歹也保持點淑風范！”

我不滿地拍開的手，“淑怎麼了，淑也要吃東西！”我都沒怪了我老半天，還不準我吃東西。

蔣雯雯突然推我一下，我手中湯匙里的丸噗通一聲又掉回碟子，頓時有點惱火了：“蔣雯雯，你到底想干嘛？”

“你別說話，兩點鐘方向大約２０米有個帥哥在看你！！！”蔣雯雯一臉興，刻意低聲量，兩只狐貍眼里閃爍著發現獵的芒。

我循著說的方向去，愣了愣，周圍的聲音瞬時消失，人們的張張合合，明明喧囂，我卻毫不覺。眼眶里的霧漸漸迷蒙了眼前的世界，我閉上眼，絕對是我認錯人了。過兩秒后又淡定地收回視線。“你看錯了，他不是看我。”

蔣雯雯仿佛沒聽到我的話，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我們班沒有這號人，難道他是高亮的朋友，要不要我去八卦一下？”

我扶額，放下手中的刀叉，轉過正臉對著蔣雯雯，嚴肅道：“你去八卦，我有事先回家。”

擺蔣雯雯的糾纏后，我迅速搭電梯到一樓，腳步加快走到門口，大口呼吸夜晚新鮮清新的空氣。

我緩緩走到路邊，出手，打算打的回家。

“余沉？”

醇厚的男聲在后響起，我作停滯片刻，從剛才至今繃得的神經猶如發一般，到了最后時刻，終于承不住，蹭地斷裂開來。

我轉過，知道假裝不認識是不可能的了，那不如大方打個招呼。

“嗨，好久不見，蘇墨風。”

八年的時間太長，久遠到我都忘了蘇墨風還有如此的一面，年時凌的短發如今修剪得整整齊齊，微長的劉海隨意梳到一旁，整個人神面貌顯得又桀驁，角淺淺的笑意映在暈黃的路燈下，猶如斑駁的歲月塵埃里盛放出花來。

“差點沒認出你來，要不是看到你的習慣跟以前一樣，喜歡把吃的東西都堆在自己碗里，估計就肩而過了。”

歲月如梭，蘇墨風說話的語調依然溫煦如風。我愣了愣，似嘲似笑撇撇角，“是啊，人的習慣一旦形，就很難改過來。”

語畢，兩人無言，氣氛略顯尷尬。

我張路邊的車，偏偏此時不見一輛的士車。我心里臭罵一頓的士車司機，卻無可奈何繼續站在路邊等，一邊等一邊用余瞄蘇墨風，只見他淺笑如故，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我猶豫著是選擇繼續在老同學面前尷尬，還是自己走回家算了。雖然路途不近，但總強過我在這里干等。

“走吧，我搭你回家。”蘇墨風從兜里掏出車鑰匙，往停車場走去，邊走邊回頭看我有無跟上他。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矯地跟在他后面，保持不遠不近的一米距離。

蘇墨風在八年間高又拔高了不，即使站在一米外，也要抬高頭才能看得到他的后腦勺。高中時，我上課不認真聽講，數他鬢角的頭發，一次老師突然點我名字回答問題，我口而出就是１５４，搞得老師一頭霧水。

想起那段年好的時代，我悄悄揚起角。

蘇墨風讓我邊上等候，片刻之后一輛黑的suv從轉角緩緩開來，蘇墨風在駕駛位上過玻璃窗沖我揚揚眉，讓我上車，我坐上車后，說了地點，突然想到個問題：“你順路麼？”

“如果不順路呢？”蘇墨風漂亮地將方向盤旋轉90，車慢慢駛人煙稀的街角。

“不順路的話，我可以馬上下車打的。”

“你覺得我現在會讓你下車打的？”

“不會。”

沉默幾秒，我們兩個噗嗤一聲都笑了，數年未見初次重逢的尷尬氣氛馬上打破。

我們拉開了回憶的重重帷幕，互相說起學生時代的趣事，說到高中學校附近那家備同學熱的水煮魚時，我說得口水直流。蘇墨風方向盤忽地一轉，往另外一個方向駛去，“既然你那麼想吃，我帶你去嘗嘗另外一家水煮魚。”

我斜睨他一眼，很不客氣道：“我沒帶錢包。”

“我也沒指你會掏錢包。”蘇墨風笑了，“你以前不就想法子讓我請你吃水煮魚，每次我請完你，你都說下次你來請，但到了下次又是我請。高考完后我決定要讓你將欠我的都請回來，后來你卻失蹤了。”

車突然一片沉默，蘇墨風溫暖又低沉的聲音說出失蹤二字，令得我下意識有點慌了。我扯扯角，想說點什麼，或許是想解釋，或許是因為我聽出他的語氣出那麼一點委屈和難過，但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安靜得如同干枯已久的泉眼，再也冒不出汩汩生的泉水。

過了很久，“余沉，這八年你過得好嗎？”

我低著頭，刻意忽略心頭久違的悸，不由得攥起拳頭，指甲深深嵌手掌里，我卻毫不覺得疼痛。“我過得好的，吃喝拉撒，不都那樣……你呢？”

“我也還是老樣子。”

我心里嘲諷地笑了，老樣子？八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人和事，八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改變。盡管那年的我們如今還能相遇，可惜已經是人非。

到了目的地，蘇墨風輕車路地帶我走過幾條小路，來到一家裝修看起來有些年月的飯館面前，剛拉開椅子，老板就從里屋走了出來，看到蘇墨風，咧笑了：“蘇先生，好久沒來了哦。”聽口音，居然帶著臺灣腔。

蘇墨風張口點了幾樣菜后，突然停下來問我：“你有不吃的食嗎？”

“沒有，點啥吃啥。”

“很好。”蘇墨風笑了，又加了幾樣菜。

莫老板看了我一眼，調侃道：“蘇先生第一次帶正妹來喔，朋友嗎？”

未等我矢口否認，蘇墨風已經搶了先，“是我高中同學。莫老板，快點上菜，別壞了我的老同學。”

我臉倏地紅了。都怪蔣雯雯那個人，從中午就不讓我吃東西，剛才在車里肚子咕咕響得跟打雷一樣，也難為蘇墨風還能保持紳士風度沒笑出聲來。思及此，我就想掩面逃去。

我清了清嗓子，指指眼前剛上桌的水煮魚，又指指老板的位置，悄聲問：“臺灣人做的？”這水煮魚能正宗嗎？

蘇墨風猜到我的意思，解釋道：“莫老板是臺灣人，但他老婆是正宗的四川人，他來四川已經好多年了，因為老婆喜歡吃水煮魚，所以他一直研究做法，這味道比起川味水煮魚，別特，你可以嘗嘗。”

我哦了一聲，不顧燙夾了一塊魚放進里，砸吧完后意猶未盡，豎個大拇指又夾了一塊。

等我吃了半盆魚后，才后知后覺發現蘇墨風沒筷，只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吃。

“你怎麼不吃，就看我一個人吃啊。”我不干了，也放下筷子。

“我不像某人，估計有一天沒吃東西了吧，我今天來參加宴會前已經吃過一頓很盛的下午茶，現在不。”

聽起來，貌似生活很小資的覺。既然他這麼說，我也就不跟他客氣，呼嚕呼嚕兩下把剩下的水煮魚給解決完，連一片酸菜一豆芽都不放過。

莫老板看到我這麼賞臉，開心得笑瞇了眼，我趁勢夸幾句這水煮魚魚片，湯濃厚，辣度適中，實在是居家出門旅游的必備佳肴。

莫老板握住我的手，激得兩頰的油更加通紅：“不愧是水煮魚界的專家，能吃出這麼富層次的客人不多，下次你來，我一定給你免費！”

我奇怪：“為何這次不免費？”

“這次肯定是蘇先生請客嘛，下次你請客，我就給你免費。”莫老板也不顧及蘇墨風在場，沖我眉弄眼。我哈哈大笑起來。

從飯館走出來，一陣冷風吹來，我起脖子，想用披肩擋住的皮，卻發現披肩還在蔣雯雯那人的手上，只能忍著陣陣冷意快步走，等坐上了車，才覺到一些暖意。

蘇墨風不聲地將空調調高了幾度，在溫暖的車廂里聽著安靜的音樂，困意襲來，已經奔波了一天的我終究抵擋不住疲憊，合上眼皮慢慢睡著了。

到了住所，蘇墨風輕輕把我醒，我一困意，懶洋洋跟蘇墨風道個別，轉進了小區門。走到拐角，我并未繼續往前走，而是站在暗，地往門口張，只見蘇墨風佇立在原地，背著，燈把他的影拉得瘦長，我看不清他的表，卻能真切到他渾散發出來的孤高。

我嘆口氣，將自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