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孩子的母親一口咬定看見當時坐在馬車上的是元娘和蓮娘,并不是我。當時站在我面前,質問我,如果我的孩子出了這種事,我愿意看到涉事者其后嗎?我答說,我沒有孩子。瞪著我說,我這麼做良心過意的去嗎?”
常媼默了許久道:“當然……過意不去,可是我需要那筆錢。”
“其實追究這些也沒用,車夫已經伏法,元娘和蓮娘只是湊巧坐在那輛馬車上罷了,說到底一切都是意外,要真算起來元娘和蓮娘也是害者。”
“那個人在王府門前鬧了段時日,有一天突然不來了。我以為是終于想明白了,沒想到……是死了,自己懸梁吊死的。”
“后來我才知道,日日來王府門前討說法,街坊鄰里間不知何時起,便有了些閑言碎語。”
阿瀾看著:“閑言碎語?”
常媼道:“說想借著孩子的死訛上王家,說想訛了錢以后改嫁的,還有說早就不安分了的。”
“孩子出事那日,恰巧穿了一艷麗的紅,妝點了一番。因為那日是生辰,孩子跟說要打扮得好看些,便穿了那一。有人抓著這一點,說一個寡婦,穿這副模樣給誰看?”
也不知為何,這些莫名其妙的聲音總是比正常的聲音要大。明明是害者,什麼錯也沒犯,卻倒過來了被討伐的人。
“或許是孩子的死對打擊太大,或許是不了閑言碎語,又或許是因為覺得沒法為孩子討回公道。就這麼走了。”
楚昂道:“那后來呢?”
常媼道:“的死有我一部分責任,我一直很自責。”
楚昂道:“所以你因為自責,殺了王家二替報仇?還是說你因此恨上了讓你做替的王家二?”
常媼搖頭道:“我并不是因為元娘和蓮娘要我代替們而懷恨在心,這本就是易,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原本我沒想過要對元娘和蓮娘手的,說到底這樁事也是由意外而起,并非是元娘和蓮娘有意為之。”
“直到元娘與林侯府的子定下婚約那日,我聽見蓮娘在屋里恭喜終于得償所愿。我這才知道,當年車夫之所以會失控撞上那個孩子,是因為們二人聽說林侯府的家眷要來祥云觀上香,趕著過去偶遇,命令車夫疾行,馬車往前沖得太快,車夫閃躲不及,才撞死了那孩子。”
“與那孩子母親有關的閑言碎語,們推波助瀾了不,盡管們早就知道那孩子的母親傷心過度神志幾盡崩潰。”
“我猜們是想著只要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往那位母親上引,便更無人會留意當時車上坐的到底是誰。多找些那個人的錯,讓大家都覺得是個不安分的人,便沒多人會信這個人說的話了。”
“知道真相后,我心里頭一次起了殺念。我拼命勸自己不要沖,勸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快要勸服了,誰知元娘又說了一句:‘誰讓一個寡婦要穿那樣?’蓮娘聽著說的話,跟著笑了起來……”
常媼只記得那會兒,站在門外怔了很久。曾幾何時,別人也對說過,你一個寡婦打扮素凈點,沒得惹人閑言碎語。這句話像枷鎖一般,桎梏了將近大半輩子。等常媼回過神來,殺意已經扎在心底,怎麼也拔不掉了。
謀害蓮娘的過程與先前三人所推測的大差不差。至于蓮娘之所以要伙同常媼設計這一一出憑空消失的戲碼,原因有二。
常媼道:“得知夫家這種家風嚴謹的高門,之所以放著京城那麼多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貴不要而來求娶這樣商賈出的小門小戶,并不是因為看上的才貌和品德,而是因為未來夫婿有不舉之癥。京城中年齡相仿的貴私下對此事心照不宣。未來婆母沒得選只好找上了,不過是看小門小戶好拿罷了。王員外為了替自己兒子在場上鋪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不知道。可蓮娘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麼蹉跎了。”
“二來蓮娘私下有位郎。那人是個破落戶,撥不過是看上家家財萬貫,想借機揩些油水,可惜看不,真以為那人對深不移。那人說什麼不在意有親事在,只求多看他一眼。都當了真。于是便策劃了祥云觀那一出,帶了一大筆錢,準備與那人私奔。當然那人本不會來赴的約。”
楚昂道:“要你幫,你就借機殺了。”
常媼道:“其實今日就算幾位不來,等過幾日,我母親頭七一過,我也會去投案。”
抬頭了眼窗外夜:“我想我的罪過也同樣不可饒恕。”
一場問訊在沉默中結束。
阿瀾協同言懷真與楚昂,將常媼送去了大理寺衙署。去的路上,阿瀾心想,如果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約束子的俗規就好了。無論是阿月母被親眷侵占田地也好,子守寡后因穿著鮮艷而遭流言蜚語也好,想要破除這些俗規,任重而道遠。
送完常媼,三人從大理寺衙署出來,騎著馬悠悠走在長街上。這個時辰夜市正興盛,長街上人來人往的。
楚昂見阿瀾正出神,像是正為什麼事煩擾的樣子,關心地問道:“殿下在想什麼呢?”
阿瀾聞言回過神,道:“孤在想前幾日父親母親讓孤自己擇師的事。沈卿,言卿,還有子野表叔你,你們幾位各有各的長,孤該選誰做孤的先生好呢?”
一提到要跟沈諫與言懷真比,楚昂立刻提起神。跟這幾個人比,他還沒輸過,當然也沒贏過。
阿瀾總結道:“沈卿才學斐然又懂變通之道,言卿人品出眾,子野表叔通騎,兵法卓絕,真是不好選呢。”
楚昂對著阿瀾用力咳了幾聲,暗示選自己。
言懷真默默瞥了楚昂一眼。
阿瀾笑道:“所以孤決定,讓三位都做孤的先生。”
楚昂:“……”
言懷真:“……”
阿瀾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極為懂得雨均沾的制衡之道。
忙碌了一日,還未及用晚膳,三人找了家餛飩鋪,坐下歇息,各要了一碗熱湯餛飩。
等食的間隙,阿瀾見不遠有個攤位上圍滿了人,向邊人一打聽,才知在那的不是攤販,是位畫的書生,他常來這地方畫人畫景。因他畫工好,還有人專程跑這來找他畫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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