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繁接過遞來的春杏,輕抿了一口,微微皺眉。
如意忙問:“怎麼了陛下?可是這杏子不好?”
趙錦繁惋惜道:“這杏子好是好,只是不夠酸。”
如意皺起眉。
奇怪,從前陛下也不吃酸食啊。
眼下才剛三月,尚未到杏子的月份,這個時節的生杏,怎麼可能不夠酸?簡直都酸到難以口了。
第5章
還沒等趙錦繁煩心完如何應對楚昂的事,次日早朝上,沈諫又帶來另一個讓人頭疼的消息。
“過些日子便是大朝會,屆時京中九品以上的文武員,國子監和地方州縣的舉子,各地藩王和皇親國戚,以及周邊各國派遣來京朝貢訪問的使者都會前來參朝。”
簡而言之就是討人厭的親戚,表面和氣的對家都會找上門來。
不過趙錦繁記得每年的大朝會都是定在元日或冬至日,眼下正值初春,為何忽然要舉辦大朝會?
正疑著,便聽沈諫繼續說道:“去歲隆冬格外的冷,潼關以北大雪封山,道多結了厚冰,各方人員行路實在危險。為避免造人員傷亡,攝政王下旨將大朝會延后至今春冰雪消融之后。”
趙錦繁瞄了眼底下那幫(對信王)忠心耿耿的臣子,應付著恭維了一句:“仲父真是細致微,凡事都思慮周到。”
沈諫接話道:“往年攝政王諒陛下新登基,對朝中諸務不甚悉,大朝會皆由他替陛下代為主持。然則前些日子攝政王因公離京,未必能在大朝會之前趕回來。故而此次大朝會,需由陛下親自持。”
底下站著的保皇派聞言,第一個不同意。
“臣有異議!陛下重傷剛愈,龍欠安,怎能如此勞?”
誰都知道小皇帝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平時沒事裝裝樣子還行,起真格來誰知道會搞什麼樣子。
大朝會不僅是大周一年一度的盛事,更關乎大周國威。屆時來參朝的可不止大周人,若是在外邦人面前搞砸了事,傳出去必定讓四海八方嗤笑。
保皇派反對之聲四起,權臣派也坐不住了。
“陛下為一國之主,主持大朝會本就是其應盡之責。你等從前不是總說攝政王不肯放權?現如今遂了你們的愿,你們怎地反倒不樂意了?”
權臣派的一句句反問,得保皇派面紅耳赤。
就在各派爭執不休之時,沈諫如同定音錘一般,再次開口:“陛下不必憂心,臣定當盡心竭力協助陛下。”
一句話將所有的矛頭都轉向趙錦繁上。
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坐在高臺之上的趙錦繁也只能應承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便有勞沈卿了。”
保皇派諸臣心里一涼,再看看龍椅上的小皇帝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那心更似寒冬飄雪一般涼了個徹。
下朝的路上,福貴臉難看:“他們這是給您下套呢,大朝會若是出了岔子,信王豈不是更有理由取代趙氏執掌江山了。”
趙錦繁寬他道:“凡事都有兩面。此事若我做得不好,自然如你所說。但若我做好了,不是既能給趙氏爭回面,又能讓保皇派信心大增嗎?”
福貴憂心忡忡:“可信王的人又豈會讓您就這麼順順利利的?”
*
夜闌人靜,丞相府水榭亭中。
禮部侍郎張永坐在棋盤一側與沈諫對弈。他執黑棋先行,想到今日沈諫在朝上對著小皇帝說的那番懇切言辭,邊落子邊道:“相爺當真打算竭盡全力幫陛下?”
沈諫指節分明的手揀起一枚白棋:“你說呢?”
張永察言觀,笑道:“相爺代攝政王執掌朝政,日理萬機,恐怕不得閑。不過場面話還是要說上一說的。”
“相爺莫怪我多,陛下初出茅廬,遇到些棘手的事也是在所難免的……”
言下之意是要沈諫給小皇帝添添堵。
“你放心。”沈諫目微斂,“即便我不出手,也有的是煩的。”
說著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張永:“到你了。”
張永一愣,低頭看棋盤,只見棋盤之上白子不知何時已將黑子重重圍堵,黑子窮途末路,這盤棋他輸得徹底。
他面對著眼前這個男人,心間斗然生起一陣迫,咽了咽口水,忙拱手道:“相爺棋藝湛,微臣自愧不如。”
“承讓。”沈諫笑得春風和煦,“我記得張侍郎家中那副《春山瑞松圖》,畫工斐然,筆法湛。”
張永額間冒出細汗:“愿賭服輸,這畫如今是相爺您的了,明日我便派人送來府上。”
該死的,一局棋就賠了他三萬兩的畫。
*
不過幾日,趙錦繁的麻煩便如沈諫預料的那般找上門來。
遠在別地就藩的昭王衍王以前來參加大朝會為由,提前來到了京城。
當初儲位之爭活下來的皇子,除了趙錦繁,還有斷了的六皇兄和缺了胳膊的十皇弟。
被封為儲君后,六皇兄被封為了昭王就藩西北,十皇弟則被封為了衍王就藩蜀地。
兄弟三人許久未見,再見執手相看淚眼。
昭王是父皇曾經最寵的皇子,他上時時穿著從前父皇在時賜給他的紫金裘,以彰顯過去的榮寵。他推著木制椅,朝趙錦繁而來,一陣親熱:“九弟!為兄甚是想你。”
趙錦繁忙道:“六哥,聽說阿嫂為你添了丁,恭喜恭喜。”
回應完昭王,又看了看一旁的衍王:“十弟你怎麼瘦了那麼多?”
衍王自小長得壯實,其人塊頭大,膽子小,平日里最不喜有人說他胖。
“還不是因為太過思念九哥,寢食難安,這才瘦了。”
“……”倒也不必。
雖然背地里沒多,但那種場合,表面上不幾滴眼淚出來,對不起彼此的演技。
當夜,趙錦繁為昭王和衍王接風,在麟德殿設宴款待。
宴上,昭王明知趙錦繁不勝酒力,還一個勁地勸酒:“來,你我兄弟三人難得聚在一起,今日定要不醉不歸,喝他個痛快。”
說著瞥了眼衍王:“十皇弟,還不快敬陛下。”
衍王是昭王的應聲蟲,聞言連連應是,往趙錦繁杯中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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