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蛋黃一樣的夕掛在西南方的山坡上，釋放著最后一點余熱，將最后一點橘毫不吝嗇地潑向天空，仿佛是不甘被即將來臨的寒夜所驅逐。

毫不意外又忙碌了一整天的裴年年從公司大樓走出來，沒有走向停車場，而且沿著路邊的銀杏樹漫無目的地走著。

銀杏葉幸運地獲得了夕的恩惠，在灰褐的樹干前盡顯擺著，炫耀自己如同金幣般黃燦燦的，為秋日的街道平添了一明亮的彩。

落在地上的銀杏葉被太曬得脆，稍稍變得卷曲起來，逐漸褪去了表面的一層金，出淺褐的里，除了扇形的葉面，與其他的枯葉并無兩樣。

裴年年執著地踩著一片又一片的枯葉往前走，很喜歡脆的樹葉碎裂是發出的聲音，沒有任何聲音可以像這般解，仿佛積了一天的煩惱隨著不斷碎裂的樹葉一點一點地消失，只留下了滿心的愉悅。

只需要二十片葉子，就能踩碎今天所有的煩心事。

不肯多走一步無用的路，每一腳都必須踩到葉子上，這讓看起來有些像在玩跳房子，往左一步，又往右跳一步，幸虧路邊只有飛馳而過的車輛，來往的行人并不多，否則，又要落在人們審視嘲笑的眼神之中了。

夕被無地丟下了山坡，圓潤的殘缺了一角，所有人都知道，不用多久，它就會完全匿于這片天空，但它還是不甘心，拼命地往外探出子，試圖抓住一救命繩。

裴年年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遠眺著山坡上彩的搏斗，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吳書提起的顧琛，一整天都沒有等來顧琛的來電，不知道問題是已經解決了，還是說不想來麻煩。

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拿出手機撥通了顧琛辦公室的電話。

“喂，你好，這里是顧氏集團。”

“你好，我是裴年年，請問你們顧總方便接電話嗎？”

陳司瑾看了一眼打不起神的顧琛，剛想拒絕，突然想到他似乎聯系過裴年年，或許能幫到我們公司。

把聽筒移開耳朵，小聲說道：“顧總，是裴小姐找你。”

“拿過來吧。”顧琛費力地咳了兩聲，一個下午沒開口說話，嗓子就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現在突然發出聲音，就要把粘住的地方強行撕開，惹得他的嗓子有些刺痛，聲音也異常嘶啞，聽上去有些嚇人，像是久居山的野一樣，張口就是駭人且悲切的怒吼。

“稍等一下，我把電話拿給顧總。”

陳司瑾輕嘆了一口氣，把手里聽筒拿給顧琛，然后端著杯子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溫水，想了想他難的樣子，又從自己辦公桌的屜里拿出一罐蜂，幫他泡了一杯蜂水，然后端到他手邊。

“喝點水再說話。”陳司瑾站在他側，眼里的擔憂完全掩飾不住，微蹙的眉頭也一直沒有舒展開，在外人面前一向無喜無悲的，今天卻被緒所籠罩著，擔心和張一覽無。知道，這樣只會讓底下的人更加害怕，但是實在是沒有更多的力來掩飾自己的緒了。

顧琛難得這麼溫順，也有可能是真的難得要，總之是聽話地端起杯子喝了兩大口蜂水，覺嗓子舒服了一點，才緩緩開口說道：“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才會貿然打電話給你的。”

“朋友不就是用來麻煩的嘛！”裴年年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肯定遇上了棘手的麻煩，耐心地問道：“你能先跟我說說的況嗎？”

江逾白不想把牽扯進自己公司部的爭斗中，就省略了他們與自己針鋒相對的種種行跡，只大致描述了昨天晚上服丟失的況，然后說道：“明天就是服發售期了，現在只剩下幾箱服，連個零頭都湊不齊。但是，如果臨時暫停發售的話，等到再次準備好服存貨，就已經錯過了這次的發售期，要想再次發售最快也得等到來年春天。另一方面，我們也會損失顧客對我們信任，從而影響到以后的客流。”

說到這，他突然停頓了一下，說：“暫停發售只能是下下策，輕易不能用。”

裴年年驚訝地挑了挑眉，顧琛平時看起來對公司毫不關心，有什麼事也只是隨便吩咐給書去辦，一副吊兒郎當游手好閑的樣子，沒想到對其中的利害關系分析得如此徹。

看來需要更新一下顧琛在心中的形象了。

如果說剛才那些話只是客套的敷衍，在聽過顧琛的一席話之后，是真心想幫他解決難題了，裴年年思索片刻，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把幕后使者揪出來，找到丟失的那批貨？”

“是。”顧琛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背后指使的人我大致知道是誰，要想揪出來只是時間問題，不過最主要的是先找到那批服，保證明天的發售能夠正常進行，其他的人，我可以自己解決。”

裴年年對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就算顧琛不說，也大概能想到是什麼人在背后搞鬼。

公司倉庫這麼重要的地方，公司外的人不可能瞞天過海潛，只有可能是公司部的人干的。

顧氏集團是顧老爺子經營了一生的心，手底下的那些員工也都是跟他一起爬滾打過來的，從底層開始一點一點坐到了現在的位置。顧老爺子突然抱恙，把公司全權給了家里年齡最小的小孩，就像是把自己養了一輩子的骨送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青年，任誰都會不甘心。

所以，要說有誰會在背后阻止顧琛的發展，最大可能就是那些老員工。

不過既然顧琛那麼說了，一個外人也不會輕易手，畢竟，他也需要重整一下公司人員了。

“那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嗎？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幫忙。”裴年年問道。

“我大致有點頭緒，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規劃一下，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們見面再商量。”顧琛終于重新打起神來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讓你把江逾白也帶上，還有你們公司那個通電腦的小伙子，也一起過來吧。我把見面的地方定位發給你。”

裴年年算了算自己到周永樂家的距離，再從那邊到約定地點，說：“半小時后見，我盡量快一點。”

“你路上小心。還有，謝謝你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裴年年輕聲笑了笑，說道：“掛了啊，待會兒見。”

“回見。”

夕終究沒有抓到那救命稻草，只能認命地順著山坡緩緩向下落，底下的那個缺口一點一點變大，直到最后一點圓弧也被山坡遮擋住，終于完全看不見了。

山坡上方，橘與藍黑撞在一起，宛如被在料盤上的水彩，被一雙無形的手攪著，鮮艷的橘中混雜了藍黑，藍黑中夾雜著橘，兩種逐漸融，直至橘被完全覆蓋，夕存在的最后一點痕跡也被無地抹去，只留下了黑漆漆的夜空。

裴年年拍去了掉落在自己上的幾片銀杏葉子，緩緩站起，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夕被黑暗吞沒了，那又怎麼樣呢，明天它又會以朝的份重新升起，黑暗終究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