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快，顧向北剛從家里出來來到旅安鎮的時候，盛夏的天氣還跟個大火爐似的，到現在，眼瞅著也快初秋了。

夏日夜晚還是有點冷，晚風一吹，更顯得院門外面的師頌南可憐。

工作辛苦，影帝師頌南的材從不圓潤，上穿著的襯衫被涼風吹得在脊背上，我見猶憐。

胖小看著無于衷的顧向北，慨道：“你別說啊哥，我還真沒想到你能這麼狠心，我還以為照著你的脾，是舍不得師頌南這麼跪著求的。”

顧向北把毯子往上拽了拽，目盯著月亮，說道：“不怕你笑話，你說得對，我現在也舍不得。”

“那你怎麼不去見他。”胖小問。

顧向北笑道：“因為沒必要啊，見完了，道歉了，悔過了，我不是該死還得死，這些年哪次吵架打架不是這樣，師頌南都說自己能改，可之后呢，還不是老樣子。”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輕搖頭，自嘲道：“以前沒得病的時候，我總想著能等他長大，總想著我們來日方長，不急著一時，但現在閻王爺都追到我跟前了，還說什麼來日方長，放得下放不下的東西都得放下了，就這麼著唄，湊活得了，不去見他，我們都省心。”

胖小似懂非懂。

顧向北盯著月亮瞧，發呆出神，胖小悄悄觀察他，發現顧向北的脖子刻意板著，像是打了固定一樣，生怕視線偏移一點。

胖小倒是知道為什麼，因為坐在高，顧向北只要稍稍偏移一點視線，就能看見小院門外跪著認錯的師頌南。

看來，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見他一眼了。

顧向北收回視線，甕聲甕氣道：“胖小，我之前囑咐你的事，你再跟我重復一遍。”

胖小嘆口氣，道：“你放心吧，我都記著呢，你讓我不要把你給師頌南，骨灰撒進河里。”

說完，他撇道：“哥，你能不能積極一點，不要老想一些有的沒的，你這病不是沒有活路，咱們好好配合，你還年輕，肯定能痊愈，你看，你今天的狀態不就好了太多嗎？”

顧向北勾著，眼底藏著笑意，換了話題，“不管怎麼說吧，該代的還是得代，省得將來來不及。”

他頓了頓，仔細斟酌一番，說道：“除了剛才那件事以外，我還有些要囑咐你的，胖小，我死了以后不用辦追悼會什麼的，也不用停靈，咽氣兒當天你就可以把我燒了，燒完就灑了，省點事。”

胖小不說話。

顧向北自顧自接著道：“我走了以后，你和三春會難過，我知道，但我希你們倆能好好的，快快樂樂的，別傷心太久，我啊，特別希你們為我到高興，我這輩子活的沒滋沒味的，死了才算是自由了，這是好事。”

是聽他這段話，胖小就想掉眼淚，可是想想顧向北的囑咐，是咬著牙忍住了，忍得渾抖，還要不住點頭，想讓顧向北放心些。

“哦，對了。”顧向北拉開毯子，從兜里索半天，掏出張銀行卡來，塞進胖小手里，“這張卡里的錢，之前想著咱們旅游用，結果也沒花多，我沒多錢，這是全部家當，除了之前答應給你的十萬塊錢開車費，剩下的都留給你，老大不小了，該買房子買房子，該娶媳婦娶媳婦，早點家，讓許叔秀姨放心，知道沒？”

胖小慌忙推辭，“這錢我不能要，哥，你拿著，你拿著，等你康復了還有用錢的地方呢，你別給我！”

顧向北嘖了一聲，皺眉道：“快別跟我客氣。”

看胖小還是不愿意收，他想了想，換了說法，笑著道：“那這樣，你先幫我拿著，我要是沒死的話，再回來找你要，吧？”

胖小這才嘟囔著，把卡收起來了，不滿道：“哥，別老死不死的，不吉利，你能活，肯定能活，這錢我幫你保管一陣，等你病好了要用錢了就還你。”

“行行，我不說了。”顧向北一輕松，樂呵呵重新蓋上毯子，還舒服的了個懶腰，貓兒似的。

從剛才十點鐘跑上天臺來，折騰到現在，估計這快十一點了，胖小有點犯迷糊，撐著臉，問道：“你什麼時候去睡覺，還是得早點休息。”

顧向北神神，大手一揮道：“我今晚不睡了，這麼好的月圓夜，我想多看一會，順便等著明天早上的日出得了，在旅安鎮從小長大，我好像還一次沒見過這里的日出長什麼樣，今天開開眼。”

他要瘋，胖小自然也就陪著，站起跑下樓，給自己也抱了個小被子，又添了些熱茶，說道：“那，哥，你要看日出，我就陪你，只要跟你在一塊，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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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到現在，師頌南覺得這雙已經不是自己上的，又麻又木，酸得厲害。

他倒沒覺得自己可憐，之前做出那麼多混蛋事，如果這麼點皮之苦，能讓顧向北心原諒他的話，非常值得。

只是自責的緒過后，一想到顧向北的病癥，想到肝癌的兇險，這才是師頌南真正擔驚怕的事。

他不知道顧向北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這里，他既掌握不了這段的走向，也無法與病魔抗衡。

師頌南在院門外，搭著等顧向北，讓他想起很久之前過年夜的雪夜，他被師彥生徹底撕碎回歸豪門的夢，一個人站在老許家窗戶下面，等著顧向北。

好像沒什麼區別。

哪怕到現在，師頌南驚訝發現，他依然是個什麼都無法把握的孩子，想要的留不住，所求的都求不來，能做的，不過就是固執的等著，等著一個渺渺無邊的未來。

腦子里突然冒出個念頭，他想：要是明天這個時候，顧向北已經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他被這個念頭嚇得夠嗆，在夏日的晚風中憑空驚出一冷汗，連帶著呼吸都不穩，師頌南忙著抬起手，在自己心臟上捶了一下，才覺得舒服些。

不會的，顧向北不會離開他的。

手機震了震，錢嘉熙給他發來消息，是一張獎項提名名單。

“告訴你個好消息，金灣獎的提名名單已經出來了，你順利提名，等明天晚上評選結果就能出來了！”

師頌南看完消息，鎖上手機。

抬起頭來，繼續著高那一團模糊的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