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熱……”謝重姒汗珠滾滾，過酡紅麵頰，難耐拂開宣玨的手，像是尋找支撐般按掌在他肩上。

未合的窗柩外是疏星淡月。

靠在架上，從這個角度過水霧迷蒙的眼睫，能到圓月低掛角樓，天際銀河璀璨。

又一夜過去了。

蒙奔抵達之時，二人婚事已是籌辦妥當，萬事俱備，隻等良辰吉日。

所以謝重姒才有空請問討教，不過，等到八月廿五左右，臨近婚期，再沒空心其餘，學堂也好，朝堂也罷，一腦給謝依和其餘親信，專心籌備婚事。

八月廿九，秋風颯爽。

大齊吉時為晚間，婚宴也落在酉時。

落日餘暉，夕歸去，都夜大張旗鼓地拉開帷幕。

自從正月定親，接聘禮嫁妝，數不清的綺羅珠翠賞賜而下。

謝策道裏說著“挑細選”，實際上差點沒把整個庫房搬到公主府，由著兒支配。

晚宴席間的賓客更是數千，朝也好，王貴也罷，都被九五之尊一道請柬給召了過來。

隻不過公主府邸的賓客雲集，觥籌錯，仍在等候——

乘輿步攆，尚天金闕。

校尉抬行，輿仗浩大，自未央宮迤邐而出。

太子殿下著袞服，親自送親，笑得見牙不見眼，對端坐筆、坐於攆中的妹妹道：“晚間風寒，過朱雀大道時，你披件肩裘，待到府邸再除。”

謝重姒“嗯”了聲。

珠翠華裳，發間明檔搖曳，跪坐輕笑，指尖輕握卻扇，盈盈抬起遮住麵容。

上一世出嫁，規格同樣不小，冠霞帔，十裏紅妝。

也是皇兄送親清障，但那時候他可臭著張臉，笑也不是、喪也不是，好半天才出個表。

謝重姒品了品兩世參差，來了玩笑心思，歪頭笑道：“皇兄，看

你樣兒，怎的像比你自己娶親還樂嗬？”

“這是自然。”謝治側眸瞥，“小祖宗不用再薅我樹花，踩我府上貓尾，逮著另一個人禍害去了，為兄大喜。”

謝重姒失笑，隨侍哄笑。

輕鬆和樂的氛圍裏，謝治也哈哈笑了幾聲，才輕聲道：“見你有所喜，有所歸，得覓良緣，靜和滿，做哥哥的肯定比你還高興。重重，千山萬水，百世人塵，有人在側，曰大善。難求的。”

他頓了頓，又道：“我家小公主，要永遠喜樂平安。”

類似的話謝治說過很多，謝重姒卻還是怔然片刻，眼眶微。

無論哪一世，父母兄長眼裏，都是孩子。

謝重姒鄭重點頭，一旁，通天監的司禮高喊“吉時已到”。對謝治道：“走罷。”

隨從魚貫而出，侍婢環繞，羅扇鋪陳，紛華粲麗。

及至天金闕璿璣門，過半的紗絹扇，能朦朧瞧見守在宮門前的迎親隊伍。

為首四五個俊逸郎君，皆華服玉冠，騎於馬上。

謝重姒一打眼就被一紅袍的宣玨吸引注意。

他姿峻拔，紅服玉帶，眉目溫潤深邃，角含笑，遙遙來。

這人服飾向來素淡，見豔麗澤。謝重姒品出點稀罕來，在卻扇剪影的裏，凝了會雪白駿馬上的新郎。

然後才注意到另外幾位儐相。

宣琮神莊重，喜慶大事也被他襯托出宗廟奏樂的肅穆鄭重。

戚文瀾在側，和宣琮一比，隨意肆然得多。他騎著黑馬，手指蜷在邊一吹，歡快小調逗得幾匹駿馬齊齊揚蹄，然後笑嘻嘻對上宣琮想揍人的森冷視線：“我就負責鬧哄的，氛圍越濃烈越好啊！儀仗到——”

旁邊湊熱鬧的百姓被護衛阻攔於外，抻長脖子張，等待散禮撒食，同時討論起誰最俊俏來：

“四五個儐相都俊得很哩，不曉得都是哪些人。”

有正經回答疑問的：“禮部宣琮，驍騎將軍戚文瀾，大理寺崔浩，錢閣老嫡長孫錢閩，哪一個拉出來都是舉足輕重的人了。難得一見、難

得一見。”

“那個騎黃棕駿馬的是崔浩不是？仵作出，三年連破了四十多案的那位？”

“是——還有錢道長，世家弟子帶發修行第一人。我去年攜一家老小去白雲觀供奉，見過他道袍黃冠，風姿飄逸，神仙一般。這還是頭回見他俗世華服，乖乖，差點沒瞧出來是同個人！”

“哎，要我說啊，還是新郎最俊。都道戶部玉郎，未曾見過，還以為京中過譽，沒料到真是這般謫仙風姿。”

百姓的低語裏，宣玨擎繩控馬，一瞬不瞬地注視由遠及近的步攆和紅紗之中的倩影。

人語繚，影錯落，恍然萬事為虛幻，像是隻有他們二人，曆經亙古，走過前世今生，再次隔空一，緩緩靠近。

待到步攆終到邊，宣玨方才回神，對謝治頷首而道：“見過太子殿下。”

謝治笑了笑，負手在背，避到一旁，由宣玨接過他和父皇護在掌上這麽多年的明珠。

儀仗微頓又將出，環繞而出的宮娥侍們皆麗服盛裝，提籃撒禮。

朱雀大街上除了被侍衛分隔出的行道，供五馬並駕齊驅的步攆和迎親隊伍通過，其餘人洶湧，水泄不通。

直至公主府，百姓尚在頭接耳，議論紛呈。

在他們意猶未盡的目中，儀仗消失於平安巷盡頭。

另一邊，謝策道在公主府如坐針氈，喝完了又一杯茶，瞄了眼刻，沉聲：“怎麽還不來？”

蔣明：“……哎陛下，這一盞茶的時辰，你都問了十幾遍了。哪有那麽快，得慢慢走，慢慢過，才細水長流，百年好合嘛！您莫急、莫急。”

九五之尊心浮氣躁，宣亭耐卻是一等一的好。或許是姑蘇山水養人，這一家子都有點不不慢的輕緩勁。

宣亭攜夫人列於次坐，甚至還有閑心想兒子那修改打磨了幾個月的卻扇賦和迎親詞——還問過他意見，也不知最終定稿了什麽模樣。

宣亭看謝策道坐立不安，出聲寬：“從璿璣門至此，約莫一個時辰，也快到了。”

蔣明：“是是是，快了！待奴婢再去瞧瞧。”

說

著，蔣明又屁顛顛地跑去探看。

這次，不出片刻，蔣明喜笑著跑回來：“來了來了，新郎和新嫁娘都來了。”

謝策道咳了聲，將茶盞放下，坐直，盡力端著沉穩架子。

慶賀奏樂聲裏，他終於見到綢緞牽紅各執一端的新人。

莫名的，謝策道有點張，低聲對蔣明道：“朕儀容沒甚問題吧？”

“哎，陛下天尊，自是威嚴。”蔣明笑瞇瞇捧他麵子。

拜見父母無非也都是些客套流程，本就輕鬆喜悅其樂融融。

隻是謝策道這尊大佛實在威過重，即便他罕見地麵慈，在場人也戰戰兢兢。

司禮覷了謝策道一眼，得他首肯，方才喊道：“一拜天地——”

謝重姒團扇擋麵，視不便，一直是宣玨稍前寸餘領前進。

拜天地也是，宣玨先一步對著北向供奉的天地神位稍傾，輕聲道：“殿下。”

謝重姒心領神會隨他一拜。

司禮：“二拜高堂——”

兩人又是對著高座的父母傾一拜。

謝重姒扇麵稍離，餘裏，宣玨笑意清淺，像是在看高位的雙親。

鼻尖酸了一下。

最後：“夫妻對拜——”

對拜相傾中，謝重姒雙眸微彎彎，向宣玨眨了眨眼。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又將扇麵上斜，將臉擋得嚴嚴實實。

三拜之後是奉茶。

謝策道在位幾十年，積威甚重，夫妻二人奉茶敬禮，在場沒人敢吭聲起哄。

隻有戚文瀾這棒槌在禮畢後，又吹了聲俏皮的口哨，率先喊道：“恭喜，恭喜啊！”

流水晚宴，和月。

謝重姒不攙和酒宴，頂著滿頭珠翠也有些疲乏，先在侍環繞中了婚房。心安理得地將“被人灌酒”的辛苦活丟給宣玨。

宣玨則被戚文瀾等人扯拉著出去陪酒。

今日滿朝文武聚集一堂，宣玨同四個儐相挨個桌得敬酒。

錢閩是帶發修行出家人，以茶代酒；宣琮酒量一般，喝了就上頭臉紅；大理寺仵作出的崔浩靠嗅覺靈敏辦公驗，平時滴酒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