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道：“都有每種利弊啊。還是那樣，萬更迭，順其自然罷。”

白棠也去過寒山寺燒香拜佛，看過那金塑的佛像，抬指捻花，舉止威嚴。

可有那麼一瞬，白棠覺得，比之高供臺案的金龕，宣玨更似堪破塵間萬的無神佛。

有的人天生比旁人聰慧堪，旁人年時，他們窺破人世故。

再往后來，更是察規循規因果到近乎冷心冷。

宣玨起，立在松樹下，接著道：“白棠啊，有的事……”

他還沒說完，就聽到樹梢那邊有人喊他：“離玉！”

宣玨和白棠同時抬頭看去，就見火紅的影，不知何時翻到樹上，雙晃悠，笑嘻嘻地招手，然后躍了下去。

白棠看著主子臉瞬間就變了。

冷心冷的“神佛”從云端被拉得墜人世，落得還頗有些語無倫次。

宣玨近乎手足無措地接住謝重姒，一迭聲兒道：“你從哪里冒出來的？正門不走總是爬樹？也不怕摔著？這都有一丈高了，萬一落地有石頭怎辦？”

第92章 田姜 小倆口端午約會游玩兒√

（前章有劇線）

謝重姒小心避開宣玨未痊愈的右臂, 毫不避諱地勾住他脖子，道：“這不是有你在嘛，摔不著的。沒傷到你肩膀吧？”

宣玨：“……”

倒還記得他有傷, 基本沒往他上著力, 也平安落了地，可宣玨還是眼皮發跳。

瞄了眼墻，又瞥了眼樹，心想修剪墻外叢樹還不夠，改日要把墻推砌矮些，將院里為數不多的幾棵樹也換為低矮灌木。

“嗯？”謝重姒踩地, 擔憂地問道，“弄疼你了？”

宣玨搖頭：“無礙。”

白棠在一旁鼻觀口、口觀心, 覺得自己活像個多余擺件, 正要悄無聲息退離, 就聽到謝重姒喊他：“白棠。”

白棠站定了：“殿下何事？”

只見謝重姒掏出兩個香囊，朝他輕輕拋過去，道：“端午安康，給你和蘭木的。”

不日端午, 到涂鴨蛋、系紅繩、戴香囊。

那香囊針線齊整，但規格別無二致，一看就是宮里統一制, 謝重姒順手拿來賞人贈人的。

白棠慌忙接過, 道：“謝過殿下。”

又覷了主子, 心虛地退出院去，剛走出門沒幾步，聽到主子問道：“殿下，可有我的？”

白棠：“……”

他莫名覺得這倆香囊燙手, 一溜煙跑遠，墻角都不敢聽。

心說要是主子您沒有，可別搶我倆的，這可是兄弟倆第一回 收到庇佑保平安的佩飾呢。

院里，謝重姒手臂展，道：“喏，空空如也，宮里統一制的就拿了倆，沒了。”

宣玨：“……”

無奈地笑了聲，道：“殿下啊……”

謝重姒早料到他這種反應，轉了圈，道：“行啦，你從來都不佩掛香囊，不是覺得熏得慌麼？這幾日宮里都有艾草熏爐，我被腌味了。今兒一整天都掛在你這里，驅蟲祛害，行了吧？”

擺綻起，恬淡草藥味撲鼻而來。

宣玨果然滿意了，看了半晌，才問：“殿下今兒來，可是田夫人應了請帖？”

“是的，下午申時。我告知了師姐。”謝重姒蹦豆子般說了今日安排，“所以，咱們上午可去漕河看龍舟，附近廣生堂新上了菜品，午膳去嘗個鮮。然后順路去同濟堂找師姐，伴拜訪田老夫人。”

宣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謝重姒說得好聽，一整天“掛”在他上，實則還是他勞心費神地看著人——

漕河兩岸擁，湊熱鬧的民眾肩接踵，可能被踩踏，還有跌落河中的風險；廣生堂更是富貴人來往頗多之地，一不留神就能到人，畢竟圈子攏共那麼大。

但今兒很是湊巧，沒看到識面孔。

廂房里，菜品佳肴，半清淡半辛辣。軒窗清風徐來，遠吶喊鼓勁聲仍舊未絕。

宣玨實在忍不住，用膳畢后，試探問道：“……殿下不怕遇到人麼？”

謝重姒：“放心啦，不會的。廣生堂一席難求，我提早問了何人預定，岔開來了。”

更何況，就算有人又如何？

大不了提早破在父皇那兒，還省卻琢磨開場白。

可惜宣玨沒聽到心底的后一句話，眸沉了幾分，沉默開來，等見到了江州司，才頷首致意：“江師姐。”

江州司平素江湖打扮，干練直，今日卻難得正裝幾分，短打變長服，但無論怎樣著裝，仍舊是紅塵不過眼的冷淡神，桃子代道：“宣大人，師妹。”

便再沒了后話。

乃至于通報后，走田姜居住的院，江州司才皺眉手勢道：“老人家也太僻靜了，一個招呼的人都沒有？”

謝重姒無奈：“……這不是不要仆從麼。”

又對里頭喊道：“田夫人，前來拜訪，您可在里頭？”

門落了鎖，里面沒有回應。

田姜坐在桌前，兩眼發直，愣愣地看著跳竄燭火——

昨夜一直續到現在的蠟燭。

前一支燃完，再用火苗續上一，桌上已經有五個空的燭淚樁了。

不過四日，滿頭白發更滄桑幾分，佝僂背脊也被命運垮地直不起來。掙扎半晌，踉蹌起，走到鎖上的木門前，鄭重地跪拜俯，道：“殿下，我在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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