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雋沒說話，只是沉靜地看著，顯然在說不可能。

倪薇把貓放下，頗為不滿：“連這種錢你都私吞，有必要嗎謝懷雋。”

謝懷雋：“想要錢我會給你，但是你不能再搬出去住。”

好，真是夠了。倪薇氣得無話可說，瞪著他兩秒，眼角有些酸，語氣也變得委屈：“你現在很閑是吧，連這點兒自由也不給我，非要盯著？以前不是連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不論是柏林那頓飯，還是上學期，謝懷雋基本很來看過。

哪像現在，可著勁兒在面前瞎晃，跟蒼蠅一樣，煩都要煩死了。

都搬出去住了，一個人生活得好好的，按照他的要求不添麻煩，他怎麽還這樣。

“抱歉。”謝懷雋沉聲道歉：“以後只要不忙，我都會出時間陪你，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誰要你陪。”倪薇笑了下，雙眼微微瞇起，“你只是我叔叔，沒有緣，明面上的叔叔，等我什麽時候離開謝家了，你和我就沒有一丁點兒關系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不管我你還能清淨點，也樂得一輕松，不是嗎？”

不知怎的，謝懷雋心底忽地生出了一躁意，他微微闔眼嘆氣：“不是這樣，倪薇，我不嫌你麻煩，我也想照顧你，不論你問我多遍，我都是這麽想。”

“謝懷雋，你說的一句話我都不會信了。”倪薇立即反駁，覺眼角有淚要往外淌，稍微穩定下思緒，把眼淚回眶裏，“你先前說嫌我麻煩不會喜歡我，我認真了，也聽進去了；你現在告訴我你不嫌麻煩，要我乖乖留在邊，那我可以留多久？等到你周而複始地煩了、厭倦了，想當甩手掌櫃的時候，我再滾蛋嗎？”

倪薇是個很倔強的人，謝懷雋很早就知道，而現在，他才算是切會到這份“倔強”的重量，也明白不是所有做過的錯事、說過的違心話都可以彌補。過去、當時，倪薇的傷，是真實存在的、無法否認的，并非之後就可以彌補得清。

他想解釋、想做點什麽，可是張了張口，卻只剩下無力回應的耐心。

這場對峙，倪薇占了上風，但嗓音卻帶著難捱的哭腔：“我不是可以隨便被丟棄的品，也不是丟了就只知道傷心的小，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會難過，但不僅僅是難過，我也會埋怨你、怨恨你。”

“我本來都已經好多了，學會自給自足自己過日子了，你為什麽還要破壞我的生活？”

說到這裏，由于緒太激，倪薇還是流出眼淚了，吸吸鼻子，角輕扯，擡眸著謝懷雋繼續說：“對了，我發現我以前其實也沒有那麽喜歡你，和你說的一樣，我就是男人見了，才被你所謂的溫蒙騙，不過你也沒對我好到哪裏去，只是相較于阿姨、謝西霖，稍微好那麽一點點而已。”

倪薇緩緩吐出渾氣：“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你不要再做讓我困擾、不得的事了，我很討厭這樣。”

打算走，整理一下又被淚水沖刷的臉頰，可是謝懷雋卻攔住了的去，掌心按住的肩膀。

倪薇下意識去掙，皺著眉頭斥逐：“你松開我！別我了！”

的力量終究還是抵不過高大的年男，謝懷雋雙手牢牢掌控著的肩膀，不可分、退無可退，導致不用擡眼就能撞上他的視線。

“倪薇，你聽我說。”謝懷雋雙眼極深，嗓音變得格外低啞，“你不麻煩，你很可，從你住在我這裏，你做的每一件事，在我心裏都是深刻而有意義的，你最早給我公司撥去的那通留言，我一直都保存得很好，你剛開始學高爾夫的球桿，也一直擺在書房裏，你穿著不合適的那雙白鞋，我沒扔，讓人放在儲間裏了。”

“這些不算什麽，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當我開始舍不得扔你送的、甚至是用過的東西，我就已經變得很奇怪。”

“我很難形容這種覺，所以我選擇逃避，甚至是用惡劣下流的手段告誡你我不會喜歡你。可事實上，我很喜歡你，像所有會對你産生好、沒那麽的稚男生一樣。”

所以他會看秦之遇不爽，更想肅清倪薇邊的所有異，這太稚、也太可笑了。

可更可笑的事他已經做了。

“喜歡”這種事并非雙一張一閉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口，至經歷一片空白的謝懷雋是這樣。

他是如此生、如此難以自持，甚至帶了些急躁、不自的自證焦慮，和那些俗氣、稚、自大的男大學生一樣。

放下年長者的冷靜并非是件難事，況且不是所有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能擺出大人架子、大人模樣。雖說沉著、平靜是實實在在刻在謝懷雋基因裏的，影響深遠的行為準則。

但在上倪薇，他的靈魂并不比沉重到哪裏去，至放在天平的兩邊時，只要他主靠近一分，天平就會順其自然毫不猶豫地向倪薇傾斜，這是符合常理的，而他也甘之若飴。

不善言辭是笑話，沖、不理智，才是他對倪薇最熱烈的詮釋。

謝懷雋寬厚溫熱的掌心從肩膀順著脖頸，挪到了面頰上。

他垂首低眉，灼熱的目睇凝著，猶如虔誠的信徒。

讓人難以反抗，但也燥熱難|.耐。

倪薇想將頭偏離一分都很難，可快呼吸不過來了，大腦也停止運轉得很徹底，只能蹦出幾個關鍵字眼，譬如——喜歡你。

喜歡你。

他在說什麽啊？

倪薇覺自己的臉都快被他捧著的雙手扁了，聲音翁翁的，依舊致力于反抗：“松開我松開我！疼死了！”

因為不可抗力，倪薇的聲音有種被扁平的覺。謝懷雋放緩思緒，手也一點點松開。

他剛松手，倪薇便迫不及待地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騙子！”倪薇怒斥。

“你是覺得自己心口不一，及時發現了。”倪薇皺眉，輕哼了聲，“難道我就該接你的表白，該回應你、收下你的彌補？”

謝懷雋沒說話。

倪薇角輕扯，沒什麽的笑了下：“你還記得你自己之前說過什麽吧，不是事事都得回應。你希我做的事我不想做，你想聽到的回應我不想說，我可以不順從你的心願，對嗎？”

這并非是道求證題，但卻令答題者深有心無力。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來形容，簡直再合適不過。

“是。”謝懷雋略一沉聲，“你可以不接，我尊重你，但你在新城一天，我都得盡監護人的職責看護你。”

話還沒說完，倪薇立馬打斷：“要我住在這裏可以，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見你。”

說得直白也冷靜，謝懷雋試圖從臉上找出缺，卻是連一賭氣的意味也沒找到。

在很早以前，在十八歲的夏天，就像個小尾一樣跟在他後，嘰嘰喳喳的個沒完，似乎總有說不盡的話、分不夠的事。

那時他興意闌珊，也習以為常，從未想過有一天，倪薇會忽然說出“我不想見你”這種話。

出乎意料的事發生得太多，他難以適應這種不可控的覺，卻實在無法不去承擔。

“我知道了。”謝懷雋嗓音更低。

他就像岌岌可危的爛尾樓，讓人覺得很快就會坍塌，可下一秒，他又重新以掌覆上倪薇的肩膀。

男人的頭肩界恰好蔽去了吊燈的半邊，使面龐于一面一面。謝懷雋低下頭，晦暗不明的目落下，繚繞著無法言說的冥蒙濃影，嗓音也低啞得帶了些蠱的意味：“我會讓你主找我。”

倪薇瓣微，眉頭微微蹙起：“你又要幹什麽？”

再切斷所有的金錢？

謝懷雋看得出倪薇的擔憂，笑了下：“你放心，吃穿用度方面，我不會克扣，況且我對你好還來不及。”

這話聽得倪薇心裏的，尤其是後半段。

“這個假期，只要你不找我，我可以做到不打擾你、不手你的事，反之，你要是來找我，我就當你是向我求和，願意好好待在我邊。這期間我還會像從前一樣，定期每月給你生活費，你想怎麽花都可以，但必須花在自己上，除了出去租房，以及，不再和你那個異同學見面。”

謝懷雋的語氣很平和，垂眼替整理無意間翻的領子，眼皮微掀：“你可以當做是賭注，倪薇，放輕松。”

賭注。這兩個字在倪薇的舌尖默然繞了一圈，越品越越怪異。

他就像是在退而求其次的要求裏找到了，并將其用以糖包裝好，騙吃下。

倪薇皺眉，不聲地退後一步，問：“我為什麽要和你打賭？”

謝懷雋的手仍然懸在半空：“我做不到你的要求，所以我需要一個緩沖的前置條件。”

什麽緩沖、什麽前置條件……為什麽這個老男人就不能說點兒人話，可真討厭。

倪薇輕嗤：“有什麽做不到的。”

謝懷雋雙眼極深，嗓音低沉平靜：“我會想你。”

倪薇為這個回應愣怔了至兩秒，甚至都不知該以什麽表、話語應對。說“坦然”，會有認可的意味，說“騙人”又有種打罵俏的覺。

倪薇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又一口氣，差點兒沒背過去。從前怎麽沒發現，謝懷雋會是這種張口就來的人。

謝懷雋擡手，指腹輕點表鏡：“三分鐘的思考時間，足夠嗎？”

看到那只送出去的腕表還在他上，倪薇有些氣惱，當機立斷按下他的手臂：“我憑什麽要配合你。”

謝懷雋“嗯”了聲：“那我也可以不答應你。”

倪薇：“……”

話題繞圈個沒完沒了了。

倪薇忍無可忍：“我有什麽好？”

謝懷雋很耐心地重複了關心的要點：“這個假期在你不找我之前，我都不會打擾你，錢、房子、車子，所有我提供可以給你的，你都可以用。”

為期兩個月的自由，聽起來很人。可誰又知道他會不會耍小手段？

倪薇滿眼寫著警惕。

秒表沿著刻度滴答滴答走針，細微得本聽不出靜，但謝懷雋可以很準地分神計算，并把控在三分鐘解釋清楚：“你找我，不為別的原因，而是心甘願想見我。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和你的個人意願相關。”

很好，倪薇聽懂了。總之，只有當“真心”想見他時才奏效，可是他到底哪來的自信？

不待倪薇細琢磨，謝懷雋略一低頭，溫馨提示：“還有35秒，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

倪薇抿抿，語氣很不好：“我知道了，反正你不能反悔！”

謝懷雋輕笑：“當然，這是我們之間的游戲，作為發起者，我會如實遵守條約。”

他平和慈祥得就像是稚園裏的師，溫聲細語帶玩游戲，必要時還拍手好，傾盡全力地融的小世界，并且自證不會使用“大人特|.權”。

倪薇一哽，謹慎追問：“我不主找你，你也不會在我面前晃？”

“不會。”

“電話、微信，也算在賭注裏嗎？”

“如果你願意，可以。”

倪薇想了想：“我不會給你發消息，所以你也不要擾我。”

謝懷雋心底輕嘆：“嗯，好的。”

“不能出去租房，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要求了？”

謝懷雋的面很淡，語氣也是：“你再回想一遍。”

第二個要求的容，他甚至都不願提及。

倪薇皺眉，“哦”了聲：“我這算是被你勒令分手吧？”

雖然也不算在一起。

謝懷雋頷首垂眼：“你可以這麽認為。”

他很坦然，坦然到倪薇都不知道回應什麽好，說“無恥”都怕他爽到。

從搬出去之後，一切的平靜都止于那通宣揚“”的電話，倪薇不想太自，但也無法否認，謝懷雋就是很在意突然“移別”，和別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