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宜迎新 容玠眼裏的痛恨和嫌惡一閃而過……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話有如一利刺,瞬間刺穿了蘇妙漪的僞裝,于是抑已久的怒意和怨氣傾巢而出、山呼海嘯。還未來得及叱罵一句,倒是他劈頭蓋臉地辱一通!
蘇妙漪驟然發出一氣力,掙開容玠桎梏的同時,狠狠朝他臉上揮了一掌。
伴隨著清脆而響亮的掌聲,容玠那張無可挑剔的臉被扇偏到了一側。
他似是被定住了一般,維持著偏過臉的姿勢遲遲沒有回過神,臉頰上很快浮現出微紅的痕跡。
蘇妙漪攥了攥手,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變得有些麻。
看向容玠,“什麽是不屬于我的東西?是縣主義的份,還是你?”
容玠緩緩轉過臉,面上覆著一層寒霜,沉得有些可怖。
“你不是喜歡裝失憶麽?怎麽不繼續裝了?既然你容大公子全都想起來了,那我們不如好好算算舊賬。”
蘇妙漪冷笑,“容玠,大婚之日你背信棄義、不告而別,留下銀票是什麽意思?在你眼裏,我便是用銀錢就能打發的乞丐麽?”
容玠看著蘇妙漪上的香雲紗,反問道,“難道你今日混進容府,不是為了求財?”
“那也是你悔婚在前!”
蘇妙漪上前一步,咬牙切齒地,“婁縣人人說我挾恩圖報、自討苦吃,可是容玠!你捫心自問,難道我沒有給你留過餘地,沒有給過你拒絕的機會麽?每當我退一步,你卻要往前進一步,你對我忽冷忽熱、反複無常……那日分明是你,是你主為我斫魚,是你主要試婚服……”
回想起那夜如夢如幻卻又像泡影一般破滅的甜,蘇妙漪的眼眶泛紅,氣息也有些不穩,“那時候,你就該將你的心裏話說出來,就該告訴我,你瞧不上我、厭煩我,而不是等到大婚那一日,等到滿堂賓客齊聚的時候,拋下我……”
話音越來越輕,最後三個字甚至直接消失在了齒間。
太弱了……
已經長大了,不該像時那般弱。
頃刻間,蘇妙漪眼裏的霧氣便消散了,一字一句地說道,“容玠,你不該如此辱我。”
屋陷一片死寂。
容玠的眼底晦暗如。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再次出聲時,語氣意味不明,“蘇妙漪,若我微命賤,你可還會對這門婚事念念不忘?”
蘇妙漪瞳孔微微一,難以置信地著容玠。
知道自己在容玠心中多半是個貪財好利之徒,卻也沒想到他竟能問出這種話。這話的意思是從救人那刻起,就已經開始籌謀布局,只為了攀附一個落難權貴!
蘇妙漪怒極反笑,笑得肩膀都微微發抖,面頰猝然飛上兩抹豔麗的緋雲,可眼裏的卻漸漸燃熄,只剩下蕭條的殘燼。
容玠不錯眼地盯著,眉峰輕攏。
蘇妙漪作戲的功夫更勝從前,方才在後花園,甚至不輸臺上的伶人。如今他已再難分辨的真假意……
“好,好。”
蘇妙漪笑得有些累了,後退兩步,仰頭對上容玠的目,“若早知如此,我便是在路邊施恩喪家之犬,也不該多看你容大公子一眼。”
“……”
“當初你留下的那張銀票,有朝一日我會連本帶息地還給你。至于你欠我的這條命……”
蘇妙漪低頭,挲著手腕上那只白玉鐲,“便用容氏義的份抵賬。從此你我兩清,再無瓜葛。”
語畢,蘇妙漪便拂袖要走。
就在要邁出門時,容玠的聲音冷不丁自後傳來,口吻裏含著幾分嘲意,“蘇妙漪果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蘇妙漪的背影頓住,可卻只停頓了一瞬,便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與此同時,扶縣主也換了件更莊重的,正沿著臨水的僻靜小路往宴廳走去。
“縣主為何要擡舉那個婁縣來的蘇娘子?”
一使跟在縣主後,不解地問道,“您分明知道,說的都是假話,都是為了攀附容府。”
“方才那出戲唱得如此熱鬧,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話雖如此說,可縣主臉上卻并未有丁點怒,“這蘇妙漪倒是個聰明有巧思的,上場前特意換了我點的戲。那出闖宮,先是替虛張聲勢,人人都以為是來討姻緣債的,直到火燒得足夠旺了,卻往後一退,不做容氏的夫人,而要做容氏的義……”
縣主笑了笑,“挾恩圖報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像做得這般漂亮,不僅達到自己目的,還被算計的人也心存念、高高興興的,卻是見。”
使啞然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這蘇娘子與大公子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奴婢是跟著二爺去婁縣的,那時大公子尚未恢複記憶,卻執意要等完婚後再離開婁縣……”
“行了。”
縣主一聽婁縣的事便直皺眉,“幸好這樁婚事未。玠兒往後是要做宰輔的人,怎可娶一個商賈之?他那時不過是失了記憶,也了方寸。”
使面訕訕地住了,“是,是……奴婢多了。”
縣主舒了口氣,緩聲道,“蘇妙漪到底是救過玠兒的恩人,我將收為義,贈玉鐲,固然是念的恩、也為玠兒博個知恩圖報的名聲,可更重要的,是要斬斷與玠兒的前塵往事。只要時刻謹記自己的份,不嫁娶之念,這容氏義的尊榮和富貴,我便心甘願賞給。”
容府深,隔水過橋,是一座幽僻蕭索的書齋。
比起花團錦簇、瓊樓玉宇的容府,這白牆黑瓦的書齋,簡直堪稱陋室,不僅看不見毫雕飾,更沒有多彩。
唯一有生機、亮眼些的,便是那攀掛了滿牆的地錦。
此刻容玠就站在這院牆前,幽沉的眼眸裏映著滿牆地錦。
當初這書齋是照他的心意布置的,他消極郁郁,于是書齋也沉悶凋敝。可這株悄無聲息冒出來的地錦,卻是意外。
扶縣主原本覺得地錦是上不了臺面的野草,想人打理清除。而容玠看著這“野草”生氣蓬、堅韌不拔的姿態,不知為何就攔住了下人,任由它生長了十數年,一日日地看著它拓土開疆,倒也有趣。
只可惜此刻,他卻沒再從那攀爬向上的枝葉裏看出什麽蓬生機,唯獨瞧見如蟻附膻、如蠅逐臭的野心和……
「就我們玠郎那氣度,家裏定然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什麽皇親國戚,若能嫁給他,我就算是飛上枝頭變凰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恢複記憶之後想把我打發了,有這門鐵板釘釘的婚事在,我也能撈著不好。」
容玠眼裏的痛恨和嫌惡一閃而過。
蘇妙漪不僅是個貪名逐利的商人,更是個天資出衆的賭徒……
賭贏了。
“將這牆地錦燒了。”
丟下這麽一句後,容玠轉離開。
當火舌沿著地錦的枝葉蔓延開時,前頭的宴廳裏已是觥籌錯、賓客盡歡。
扶縣主笑著將蘇妙漪引薦給了在場所有賓客,在此起彼伏的恭賀聲,蘇妙漪出恰到好的笑容。
***
皓月當空,臨安城千燈映樓臺,是笙歌。
一輛朱華蓋車從繁華的主街駛過,卻是停在了有些冷清的花市對面。
容府的使和家仆親自將蘇妙漪送回了客棧,陣仗大得連左鄰右舍都驚了。
蘇妙漪將房門合上,隔絕了那些探究的視線。
蘇積玉和蘇安安震驚地著上的香雲紗、發間的簪釵和手腕上的名貴玉鐲,下幾乎都快掉到了地上。
“姑,姑姑,你今日出門是去打劫了?”
容府的使被逗樂,掩而笑,“妙漪姑娘如今是縣主義。”
蘇積玉的雙眼瞬間瞪得更圓,拄著拐的手都在打,“縣,縣主義?”
使頷首,又轉頭幾個家仆將兩個紫檀重漆的大箱子擡了上來,“這是我家縣主的一點心意。”
箱蓋被打開,一個盛著各種華貴的裳首飾,一個則裝滿了銀兩。
蘇積玉和蘇安安倒吸著涼氣走過去,雙眼都被那箱子裏的金銀之映照得發亮。
蘇積玉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這,這也太破費了……”
蘇安安也同樣吞口水,“這,這能買多蒸餅和魚膾啊?”
還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門小戶……
使的笑容裏掠過一鄙夷不屑,不過很快就掩飾下去,向回來後就坐在一旁的蘇妙漪。
在容府應酬了大半日,蘇妙漪也飲了不酒。此刻靠著椅背,面頰微紅,微微闔著眼。
使以為醉了,揚聲喚,“姑娘?姑娘。”
見蘇妙漪緩緩睜眼,使才說道,“這客棧實在陋,姑娘住在這裏怕是委屈了,不如現在就收拾行李,同奴婢去主街最好的客棧。縣主的意思是,姑娘一家人可以在那暫住幾日。”
說著,那使又拿出一張房契,“這是縣主贈姑娘的一宅子,不過還需清掃。待到下人們布置妥當後,姑娘便能搬過去了。”
屋一片死寂。
蘇積玉和蘇安安是已經震撼地說不出話來,蘇妙漪則是若有所思。
靜了半晌,蘇妙漪才站起,慨地長舒了口氣,“義母如此闊綽的手筆,若是傳出去,往後還能在臨安城裏面嗎?”
使面不解。
蘇妙漪噗嗤一聲笑出來,似是醉意微醺,“怕是從明日起,這臨安城裏的姑娘們都要撲到跟前喚娘親了。”
使這才聽出蘇妙漪的玩笑之意,也笑了起來,“可這種福氣,也只有妙漪姑娘才有呢。”
蘇妙漪接過使手中的房契看了一眼,又轉向那兩個金燦燦的箱子,“勞煩你替我謝過義母。”
“那姑娘是同奴婢去主街,還是……”
“這就不必麻煩了。”
使點點頭,福告辭,“那奴婢就回府向縣主複命了。”
轉,剛要帶著家仆離開,卻聽得蘇妙漪的聲音自後傳來。
“等等。”
使回,只見蘇妙漪竟是將那房契放進了箱子裏,又親自手將兩個箱蓋闔上,才直起看過來。
“義母的心意,實在我寵若驚。可這些東西,你們還是帶回去吧。”
蘇妙漪面上笑意盈盈,可眼裏卻是一片清醒,再無分毫醉意。
使愣住。
“都退回來了?”
容府裏,坐在妝鏡前的扶縣主也意外地轉過頭來。
使訕訕地應聲道,“是。”
縣主微微蹙眉,“想做容氏義,不就是為了富貴榮華,為何現在又不要這些金銀之?”
“妙漪姑娘說,縣主已經給了最想要的東西,所以其他的便是再也不能收了。”
“最想要的東西?”
縣主眉梢微挑,“僅僅就是一個義的名號?”
“妙漪姑娘說……”
使答道,“是生意。”
她是云盛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容貌艷艷心有所屬。他是云盛手握重權的大將軍,驚才絕艷心懷鬼胎。一場權益的衡量,一次籌碼的交換,一旨賜婚讓他們命運交替愛恨交纏。她對他的恨從不掩飾,他對她的愛卻深入骨髓。她說“白奕,本宮絕不會讓這個孩子活著來到這個世上。”他笑“由不得你。”繁花三千,亂世驚蟄,栽贓陷害,機關算盡,她終是棄他而去。他給她最深的情,卻也給了她最狠的痛。揚花三月,恰逢盛世,相思蝕骨,滿目蒼涼,妻可緩緩歸矣?【她以為他恨她入骨,卻從來不知,她是他的穿腸毒藥,一旦染上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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