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涵聽到趙倩如這三個字，腳只是頓了一下就繼續前行。

他不想再看那張晦氣的臉，只想盡快送薇兒回去歇著。

前陣子陸湛提起趙姨娘，讓他想起一段塵封二十幾年的記憶。

他四五歲時，腳不變的老花匠告老還鄉，特意來跟他辭行。

“大公子，你要記住一個名字，趙倩如。”

“這是誰的名字？我為什麼要記住？”陸正涵迷不解。

“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

可是后來，再也沒人跟他提起這個陌生的名字。

過了二十多年，他依然清楚地記得老花匠語重心長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憂愁。

若不是陸湛偶然提起，他本不會想起來。

沈昭寧在府里只待了兩年，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們離去后，春蕪苑恢復了寧靜。

沈昭寧去看看那些新種不久的花花草草，土干了就澆水。

“大夫人為什麼對大爺提起趙姨娘的名諱？”紫蘇好奇地問。

“給他打個預警。”沈昭寧專注地察看苗的生長態勢。

“大夫人打算何時曝出老夫人那件事？”

“恰當的時機做正確的事，才能收到雙倍、三倍效果。”

“奴婢學到了。”紫蘇喜笑開，“對了，芳菲苑的小魚兒被調到屋里伺候了。”

“跟說，務必謹言慎行，莫要總往春蕪苑跑。”

“好嘞。那奴婢派個人去祠堂盯著，防止二夫人耍。”

沈昭寧清冷地勾，“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跪著？盯著也沒用。”

紫葉用小鏟子狠狠地著泥土，“就這麼便宜嗎？”

沈昭寧蹲了一會兒便覺得頭暈，站起，“沒必要為了這種人生氣。”

……

陸景耀養傷三日，恢復得不錯。

這日午后，他得四肢無力，索去灶房找吃的。

但凡鍋里、碟子里能吃的東西，都被他搜刮進肚子。

他吃撐了，正要出去，卻聽見外邊有兩個婆子一邊嗑瓜子一邊嚼舌。

“二夫人怎麼下得了手的？瞧著弱弱，竟然這麼狠。”

“我親眼看見過，二夫人用瓷片劃破一個丫鬟的臉，鮮直流，不帶眨眼的。買兇打傷親兒子，冤枉大夫人，算得了什麼？”

“說起來，三年前耀哥兒中毒昏迷一事，當真是秦媽媽做的嗎？”

“八是秦媽媽頂罪的。秦媽媽把二夫人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必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二夫人因為謀害大夫人而罰……”

“你們再胡說八道，我殺了你們！”

陸景耀突然暴喝一聲，因為怒意騰騰，眼里紅一片。

兩個婆子驚駭得來不及行禮，撒跑了。

他回芳菲苑去找母親，雖然這幾日母親沒來照顧他，也沒來看過他，但他知道母親疼自己，不可能做傷害自己的事。

可是，丫鬟說，母親每日都去祠堂罰跪。

陸景耀跑到祠堂，果然看見母親跪在昏暗的祠堂里。

只是，母親的軀塌下去，坐在自己的腳上面，春意伺候進食。

春意眼尖，看見他站在外面，輕聲提醒。

蘇采薇立馬坐直了，也不再吃東西，眼神示意先走。

春意提著食盒走到外邊，“耀哥兒，二夫人腰背的傷還很嚴重，奴婢送來湯藥給二夫人服用。”

陸景耀好似沒聽見的話，只是沉靜地看著母親。

母親的后背裳滲出跡，他不知怎麼的眼圈就紅了。

突然，蘇采薇綿綿地暈倒。

他著急地沖過去，抱起，害怕地喚了幾聲，才緩緩睜眼。

“母親，不跪了，回去好好歇養著。”陸景耀看著母親這般虛弱，哭得稀里嘩啦。

“母親沒事……母親做了錯事，罰是應該的……”

氣若游地說著，好似隨時會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了。

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勸，都堅持跪祠堂。

蘇采薇無力地手，輕輕著他的臉龐，“耀哥兒你要記住，大夫人是你的嫡母……你要聽從的教導……你千萬不要去跪求，我這是自作自……”

陸景耀來到春蕪苑，看見沈昭寧坐在廊下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不由分說地跪下。

“耀哥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紫蘇驚詫地拉他起，但他堅決地推開的手。

沈昭寧淡漠地問：“你有事求我？”

“只要你饒過母親，讓母親免于責罰，回去養傷，我可以做任何事，你盡管說。”他眼神堅定，像一個瞬間長大的小大人。

“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做錯了事，便要承擔后果，誰也逃不掉。”悵惘地著長空的云卷云舒。

如若嫁進陸家之初，頭腦清醒，不是一筋地想要得陸正涵的歡心和寵，沒有卑微屈膝，沒有討好陸家人，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那時是陛下親貶的庶人，跟皇家再無半分關系。

永遠不得進宮，更不能求見皇祖母或是其他宮里人。

皇室宗親避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對出援助之手？

因此，能抓住的只有陸正涵，以為陸家會是最后的依靠與溫暖。

一步錯，步步錯。

好在，已經醒悟了，不再奢求陸家任何東西。

陸景耀倔強地抹去淚水，哽咽道：“這件事因我而起，那便由我解決。”

沈昭寧沒說話，好似在等他說，又好似若有所思。

“我會認真練字，會刻苦讀書，只求你饒過母親。”

他恭敬地磕頭，砰砰地磕著。

所幸他的額頭還纏著白布，到底隔了一層，不至于磕傷了。

幽緩道：“你有上進心便是難能可貴，你父親自會教導你。”

“不，求母親教導我練字。”

陸景耀認真地說著，眼里閃著誠懇的淚。

別說沈昭寧，就連紫蘇、冬香等人都震驚萬分。

沈昭寧到底沒答應他，讓他去問陸正涵。

紫蘇心急道：“大夫人，你還要教導耀哥兒練字嗎？”

紫葉也不贊，“耀哥兒是白眼狼，就算大夫人真心實意地教導他，他也不會心存激。”

“這麼好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不想錯過。”

沈昭寧著陸正涵書房的方向，明眸染了幾分森冷。

五年前，母親被人揭發參與廢太子逆案，陸正涵在這件事里有沒有做過什麼，必須找到相關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