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凜這樣的人，普通老百姓還真見過。

就算不看臉，看材和氣勢，都跟好萊塢男影星差不多，戴上墨鏡跟開新聞發布似的，周圍還得有一大片記者圍住的那種。

所以當夏凜叉著坐在小板凳上剝橘子時，別說付欣怡和付之宇，連許惠文都一度覺得有些魔幻，好像自個穿越到那部綜藝節目里來了。

“這位是？”許惠文小心翼翼道。

付荀之連忙做介紹：“這位是喬韻的表哥，夏凜，夏天的夏，凜然的凜。”

“在哪個單位上班呢？”

“D校作副教授吧？”付荀之扭頭問夏凜。

夏凜把橘子扔進里，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許惠文手指一，差點把大蔥掉在垃圾桶里，笑容也變得奇怪起來：“哎，還真是年輕有為啊……”

說著，許惠文趕把付荀之拉到一邊問：“這人真是小喬他表哥？D校副教授？是A國的那個？”

看許惠文這幅神，付荀之心里也張的：“是、是啊，怎麼了？”

“他……”許惠文有些猶豫道，“他們家文憑這麼高，平時對你怎麼樣？”

“啊？”付荀之有點不著頭腦，沒懂許惠文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看不起你什麼的吧？有沒有嫌棄你的吃穿？或者說過你閑話的？哎……當然我知道文化高的人不干這事，小姨就是有點擔心……”

付荀之：“沒事的，小姨，喬韻他們家里人對我好的。”

這次喬韻寄過來的特產也是夏凜他媽媽專程做的，付荀之知道的時候還意外，但想著這種高知識分子，大多思想也很開放，所以這方面都能接得了。

許惠文突然這麼問，付荀之總覺得有些奇怪。

許惠文和付荀之一塊包的餃子味道很好，付荀之本來怕夏凜會挑，沒想到吃的時候倒是很給面子，飯桌上聊天的時候跟許惠文和付媽都談得來，付荀之看得一愣一愣的。

夏凜這人確實厲害，跟什麼人都能聊得上。

吃完飯后付荀之和喬韻一塊去洗碗，其他人都在客廳看電視了，兩人總算有點閑聊的時間。

“怎麼突然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付荀之問，“看到你短信可把我嚇得，今天早上我還以為被我媽發現了。”

“發現什麼？”喬韻一愣。

付荀之特意將水龍頭的水開得很大，怕被外面的人聽見：“媽媽今天早上幫我接了電話，那上面有咱倆的合照，但是應該沒想到那方面去，我覺得咱們這幾天還是稍微分開一些，這事得慢慢給我媽……”

“你確定你媽媽不知道麼？”

門口有聲音傳來，付荀之愣了愣，轉頭見夏凜正靠著門口。

喬韻一怒：“你這人咋回事？聽咱們說話！”

夏凜挖了挖耳朵：“你們說話又不關門，我就上個廁所，聽到了能怪我麼？話說回來，剛剛你們聊的那事有意思的，小學長啊，你媽和你小姨也不傻，你以為們還是小孩，能被你蒙在鼓里呢？”

付荀之手上作一停，仿佛連呼吸也靜止下來，轉過去看著夏凜：“你什麼意思？”

夏凜一聳肩：“多花點心思就知道了，今后幾天你可以試探一下。”

付荀之有點不著頭腦。

但他好像稍微懂夏凜想表達什麼，可他打心底里覺得不太可能，要是他媽媽真的知道，怎麼可能現在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不過夏凜說的也有道理，遲早有那麼一天，付荀之總得面對，不如現在先試試看他媽對這類人群是什麼反應。

大清早，付荀之在廚房做早飯，客廳里開著新聞，正好在放一個十五歲同出柜不結果跳河的。

付媽已經起了，推著椅在臺往下面看，大概在看樓下的小孩打鬧，老人家也就這點樂趣。

付荀之把菜端進客廳，狀似不經意間問道：“嗯？這麼小的孩子，怪可憐的……”

付媽面對付荀之的話不予評論，目在電視新聞上停了幾秒，而后道：“這孩子是不是神方面的問題？”

付荀之心里咯噔一聲。

付媽沒說話，推著椅到電視臺面前，拿遙控直接換了個臺，嘆息道：“這種新聞看著怪難的，換個吧。”

付荀之沒說話了。

團圓之后市里批準十八號晚能放兩小時煙火，付荀之跟付媽找的帶弟弟妹妹出門玩的借口，和喬韻提著一袋子煙花竹，帶著付欣怡和付之宇去廣場了。

付媽白天在外面轉久了累，想在家里躺一會兒。

付欣怡和付之宇在前面放鞭炮，尖和笑聲混雜著鼎沸的人聲一道傳來，付荀之突然就想起來前些天新聞的事，憂心忡忡地對喬韻說：“我覺得我媽還是沒辦法接。”

喬韻本來在地上點煙花，聽見后作僵了僵，轉過頭問：“你問過了？”

付荀之搖搖頭：“我覺出來的。”

說著付荀之又嘆了口氣：“前兩天早上我給放同跳河的新聞，我媽問是不是那小孩神有問題，還急著去換臺了。”

喬韻安他：“沒事，咱慢慢來，你媽那邊別急。”

喬韻這話說出來，很有幾分大人的意思。

付荀之借著昏黃的燈看著他的臉。

喬韻的五已經完全蛻變年人的模樣，曾經那個會拽著自己角嚷著去KTV的年，仿佛已經在慢慢走到很遠的地方。

付荀之點點頭。

回去的時候家里燈都是關著的，付荀之想著媽媽還在睡覺，讓付欣怡和付之宇小聲一點，自己下服掛在玄關，放緩腳步上樓去看看。

付媽已經睡著了，窗簾沒拉，外面煙花的聲音過窗鉆進來，漆黑的夜晚在煙火照亮的剎那間火樹銀花。

付荀之正要關上門，見床頭的手機屏幕燈還亮著。

他以為是誰打了電話過來，便走過去看了眼，這麼一看就愣住了。

那是瀏覽自彈出來的廣告，他敏銳地捕捉到“同”的字眼，付媽的手機沒有設過碼，他輕輕一劃就打開了。

瀏覽上有很多瀏覽歷史，一溜下來都是關于同的。

“同在哪些國家合法？”

“大公司會接納同嗎？”

“同的心態和想法”

“同被罵怎麼辦？”

“同是天生的還是后天的？有家庭因素嗎？能改嗎？”

“如果不能改的話，作為同的父母需要做些什麼？”

持續的時間很長，從一月份到三月份的都有。

付荀之蹲在地上翻了很久，突然就哭了。

他在家里從來沒有哭過，從很久以前就是弟弟妹妹眼中的頂梁柱，他媽媽也信任他，為了不加重自己的負擔，連在廁所摔斷了也不愿意告訴他。

他想起自己還很小，他媽媽下半還沒癱瘓的時候，讓自己騎在肩膀上去院子里面摘梅花，那時候他又小又瘦弱，被欺負了只會哭，媽媽告訴他一定要做堅強的小孩，這樣長大了才不會欺負，才會有人喜歡他。

或許是哭的聲音太大，付媽又淺眠，很快就醒過來，了轉過腦袋。

“荀之？”付媽小聲道，想坐起來。

付荀之站起把付媽扶起來，握著手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付媽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半晌，沒有開燈，只能借著月，隨后手了付荀之的臉頰，手掌心的。

“媽……”付荀之啞聲道，“你多久知道的？”

付媽猶豫很久，而后道：“我也記不清了……最開始是你小姨在提，后來我看來看去，就想你和小喬的距離確實近了些。”

“你從小就沒要過什麼東西，孩子他爸又走得早，媽媽知道你力一直很大，荀之，你就告訴媽媽……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沒爸爸陪，所以現在才喜歡男孩兒了？”

付荀之搖搖頭。

付媽看了他半晌，聲音不太穩，道：“媽媽沒什麼文化，只知道這條路很難，怕你一個人太辛苦，你的同學知道嗎？學校老師知道嗎？會不會欺負你？生活上有沒有委屈？我看到新聞上都說同力大，被家長知道很容易跳樓跳河的……”

付荀之哭笑不得，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媽，我不會跳樓跳河的，喬韻對我很好，他家里人也很好……”付荀之頓了頓，而后道帶著哭腔道，“媽，對不起。”

付媽的眼淚一瞬間就下來了。

他的兒子在慢慢長大，一步一步漸漸走出母親的視線，長大了有喜歡的人，但是沒辦法創造適合孩子生活的環境，現在不行，也不知道還有幾天的時日，怕自己走后，孩子了委屈找不到家。

慢慢地孩子要回來的地方也不是這里，付媽知道今后會有另一個人代替自己陪著他，他們必須要足夠堅強足夠深對方，才能一直一直走到最后，如果真的可以達到，無論對方是男是，付媽都別無所求了。

那個小時候一直追著自己在后面跑，摔倒了撲在地上哭花臉，又小又，穿著兜的小孩，像是永遠停留在記憶里，隨著歲月流淌的長河漸漸遠去。

“孩子，”付媽了付荀之的臉，“媽媽永遠支持你，去找喬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