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平靜下來的時候顧林玨已經半攬著坐在育場的臺階上。

育場上高高地亮著一盞燈，白慘慘的照在寬闊的場地上，給塑膠跑道染了一層白霜。

靜默了一會兒，顧林玨忽然轉過頭來問道：“為什麼哭？”

他眼眸深黑，看進哭得紅紅的眼睛里。

他的語氣平靜又篤定，讓人覺得可以信任，可以安心地把一些話說給他聽。

穆遙吸了吸鼻子，喑啞著聲音說：“媽媽看我的日記。”

顧林玨默了一會兒，勉強開口說道：“或許，是在試圖了解你。”

看著穆遙驀然瞪大的眼睛，顧林玨笑了：“不過不得不說，的確用錯了方式。”

他轉而問道：“日記本里藏著很重要的嗎？”

穆遙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那麼卑怯，即使有日記本可以記錄心事也不敢張揚，不敢把這點的心思吐出來，好像哪里都不安全，不能好好存放的。

所以日記本上，不過是青春期總會喜歡的一些矯的歌詞句子，媽媽想通過這些來了解，真是不得其法。

顧林玨說：“不過你這個年紀，正是最多的時候。”

穆遙抬頭看他，問道：“林玨哥哥，你也有嗎？”

顧林玨笑了笑，忽然目灼灼地盯住：“你覺得呢？”

剛哭得力竭，現在還有些反應遲鈍，只能“啊”了一聲，顧林玨輕笑一聲轉過頭去，穆遙的臉就紅到了耳朵。

顧林玨和他們不同的是，他對的言語態度，顯然是把當作同齡人看待。這種態度讓心慌，于是堅持他“林玨哥哥”，雖然他是四個人里面唯一一個沒有把當作鄰家小妹妹的人。

直到現在穆遙仍記得那日在場上吹過的風，溫地去了讓刺痛的眼淚，而顧林玨的話和著微風，不聲地平了心中被猝然掀起的褶皺。

回去的時候剛進院子，就上邵辰。

“這麼晚去哪了？”他隨口問道，忽然話頭一頓，驚訝道：“呦，小玨，你不是潔癖嚴重嗎？怎麼弄這樣？”

瞥見顧林玨又又皺的襯，一旁的穆遙刷一下紅了臉。

顧林玨淡定地對穆遙說道：“幫我洗了。”

穆遙像一只鴕鳥一樣埋頭應道：“等一會兒我去找你拿。”

“又欺負我們遙遙。”邵辰說道。

梁瑟從屋里走出來，覷了邵辰一眼，微微搖頭。

他們幾個，誰都沒問穆遙那兩只腫眼泡是怎麼回事，心如邵辰，也只能看到顧林玨臟了的襯。

他們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孩，讓傷心的事絕口不提，對的也尊重。他們對穆遙講著哥們之間的義氣，在需要幫助的時候義不容辭，在不想說的事上也絕不干預。

這些朋友都懂的事，那些口口聲聲說的父母卻不懂。

他們侵，掌控，想要左右子想法的時候，從沒想過要尊重。

顧林玨說：“所以他們也在改，不是說父母絕對正確，他們也是第一次為人父母，當然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父母和子之間肯定是需要充分的通。”

“你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都要跟他們明明白白地講出來。”顧林玨說：“你都有本事讓素未謀面的投資人看中你的項目，心甘愿地拿錢出來給你投資，怎麼可能沒辦法讓父母認同和理解你的想法？”

穆遙說：“可是你也見過，我跟爸爸吵架的時候……通這種事，我并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總是被這麼打擊，也就越來越不想再努力。”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顧林玨轉過頭來看著，聲音低緩地說道：“很多時候通失敗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對邊的親人缺乏耐。展現給投資人的是最好的一面，留給親人的反而是最差的那一面。”

“畢竟不一樣。”穆遙說：“我能一個星期不眠不休地準備一份給投資人看的研報，可是總不能每次見爸媽之前，還準備一份PPT做報告吧？”

顧林玨被這說法逗笑了，邊笑邊不住點頭，不再跟爭論這個問題。

顧林玨抱著穆遙出現在他工作的醫院時，上的醫生都認得他們，年輕醫生里有跟著顧林玨的學生，有幾個膽子大的還迎上來打招呼：“師母好。”

穆遙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被這又又窘的場面鬧的，反而覺得腳踝沒那麼疼了。

顧林玨帶著又拍CT又做核磁共振，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結果是組織挫傷，韌帶拉傷。

穆遙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包粽子的腳踝，問道：“林玨哥哥，這個多久能好啊？”

顧林玨低頭看了看，穆遙正眼地仰著他等答案，像極了他們初見時迷路的穆遙蹲在路邊，抬頭向他時一雙眼睛水盈盈，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老老實實地在家里歇一個月吧。”顧林玨了的額頭說：“看你以后還穿那麼高的鞋。”

剛剛在報告會上大顯手，還想著總算是迎來事業上升期，正準備擼起袖子加油干，翻農奴把歌唱了，下一刻就打著石膏被困在了家里。

穆遙沮喪地低下頭。

給經理打電話的時候本以為會挨上一頓罵，結果出乎意料，經理對態度十分和藹，甚至還囑咐好好養傷，不要擔心工作上的問題。

穆遙掛了電話，納悶地盯著手機。

顧林玨把削好的蘋果遞給，說道：“邵辰給了你們經理一大筆代理費，他當然對你態度好了。”

穆遙咬著蘋果問：“那邵辰他們的融資怎麼樣？”

“都有錢付你的服務費了，能差到哪去。”顧林玨說：“你那次報告非常功，很好地讓大家看到辰啟的理念和前景存在很大的市場潛力，對投資者來說這樣的項目當然是非常有吸引力，投資的事項已經在談了。”

辰啟算是打了個漂亮的翻仗。

穆遙抓住他的袖急切地問道：“投資的是哪些公司？”

“C融資00萬元，新投資方為啟明創投，復星和浮石，啟明領投。Grand也在本進行了跟投。”顧林玨說：“所以說要恭喜你了，把本來還在佳和辰啟中間搖擺的大投資商爭取過來，也算是給辰啟找了個可靠的后臺。”

Grand在國的地位尚且不穩，辰啟有了啟明創投作為后盾，無異于是給自打了一針強心劑。

穆遙大松了一口氣，笑瞇瞇地看著他說：“林玨哥哥，你不是說如果我表現的好就有大餐吃嗎？”

顧林玨瞥了一眼：“養病期間，需要飲食清淡。“

一句話打破所有的幻想，穆遙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垮下來。

其實不止是飲食上的問題，傷到了腳踝，連日常行都不方便，最尷尬的就是洗澡和上廁所。

穆遙的腦回路比平常的孩更現實一些，比如大家看韓劇沉迷于男主角360度無死角的臉和唯浪漫又催淚的劇中時，穆遙就會想到日常吃喝拉撒的問題上，并且認真考慮過將來結婚后怎麼跟丈夫協商刷馬桶以及整理掉在地上的長頭發的問題。

但是顧林玨沒有給糾結的機會，作為醫生的潔癖讓他們之間直接省略了對家庭清潔歸屬權的討論。

但是上廁所這件事真是能瞬間就破唯的皂泡泡，夢想幻滅，人就只能跌回一地的貧瘠現實當中。

穆遙堅持讓顧林玨只把自己抱到衛生間門口，剩下的事再艱難也要自己完。

顧林玨是這麼跟說的：“我作為醫生，見識過各種病人，在手臺上也遇到過很多況，對于病人的后護理更是富有經驗，對于你這種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會有任何的雜念，你要相信我的專業素養。”

穆遙凄凄慘慘地看了他一眼，弱弱地說道：“我的確相信你的專業素養，可是我有心理障礙。”

顧林玨難得面對時語塞，只能攤開手，由著去了。

執意要自己洗澡，于是每次洗澡之前顧林玨都給用塑料布好好包起腳踝，還在浴室鋪了防墊，守在外面等洗完。

被顧林玨這麼照顧著，穆遙還真會到一種相濡以沫歲月靜好的覺。

靠在沙發上，顧林玨坐在地毯上看筆記本電腦，穆遙往前蹭了蹭，想湊到他肩膀上。

顧林玨眼睛沒離開過電腦都能察覺到的作，于是往后靠了靠，免得再費勁往前拱。

“小心腳踝。”他提醒道。

穆遙滋滋地說:“我以前還暗暗猜測過，你其實沒把我當做妻子，而是當妹妹來養，現在覺得好像這種相模式也不錯。”

顧林玨淡淡地說:“除了自己妻子，我對別人沒有。”他轉過頭，盯著的眼睛說:“恰好，我只對你有。”

這是顧林玨只對才有的話。

穆遙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湊近了他，問道：“那你是先對我有，還是先把我當妻子？”

顧林玨也湊近了，在上一啄，說道：“當然是先為合法夫妻，再考慮的事。”

“那是什麼時候有的？”穆遙不依不饒地追問，故意逗他。

顧林玨眼睛微微瞇起來：“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