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

理好集團事務，在去老宅看方凝心之前，蘇云眠先去了一趟墓園。

烏云遮頂。

沒讓任何人跟著，下車后自己進了墓園，把手上一捧白花放在墓碑前，靜默片刻，彎腰拭掉墓碑上黑白照片上的灰塵，看著上面狐眸狠魅的男人，面上一片平靜。

“我遲來了一天。”

昨天是清明，沒來，特意晚了一天過來。

輕聲說：

“你在我生命里已經遲到過很多次了，總是晚一些，那我也晚一些遲一些，以后也會越來越晚，然后某一天......我就不來了。你生氣的話就忍一忍吧。”

不過，

你就算生氣了我也不知道。

蘇云眠直起腰來，勾輕笑道：“我走了，明年再來看你，當然，也可能不來，墓園的路不好走，四月氣也重，而且......活人更重要，你要理解。”

話落，角笑意卻淡了些。

大概是懊惱自己突然的稚，人搖搖頭轉往墓園外走去，直到走出很遠，卻有一高大人影自墓后的樹林走出，修長有力的大手按在男人墓碑上。

黑長風在風中輕揚。

......

孟家老宅。

蘇云眠推開玻璃花房，看到里面正握著小鏟子鼓搗花木的人，在會議上刻意冷漠的眉目頓時化了許多，邁著稍重的步伐，在人回看時聲輕喚。

“媽媽。”

“眠眠！你回來了！”

方凝心臉上出宛如稚一般的笑，甩掉小鏟子，也不管手上的泥就撲了過來。

好在因為一年前海島被抓的事，回來后不管再忙蘇云眠都沒落下健鍛煉，自是穩穩接住了人，在頸間親切地蹭了蹭，“媽媽，我回來看你了。”

溫存片刻，才放開人，仔細瞧著人愈發蒼白的面容，“最近覺如何？”

溫聲詢問。

也虧孟承墨瞞的住，把控著方凝心的一切出行和人員網絡的接，愣是把孟梁景意外死亡的事瞞了一年，到現在都沒讓知道，可方凝心的神狀況卻越發起伏不定。

偶爾力旺盛活力滿滿，偶爾又虛弱低落到連睡幾天不醒，看今天的樣子，大概是有力的時候。

“很好很好啊。”

方凝心揚起笑臉，

“要是眠眠能多來看看我就好了，我本來想出國找你玩，承墨那家伙卻總攔著我，說看不見我就心慌，他好麻煩啊。”

聞言蘇云眠面卻是一僵。

方凝心想出國？

不應該啊。

雖然方凝心的記憶混，但大概是因為過去的緣故，一直本能排斥出國，可現在......怎麼會？

正想著，后突有響。

回看去。

孟承墨走了進來，朝蘇云眠輕點了下頭，就拉著方凝心往外走，溫聲道：“心心，該吃晚餐了。”

“眠眠，吃晚餐。”

方凝心掙開他的手，去抓蘇云眠，笑道：“承墨說你會來，我讓廚房準備了你最吃的......最吃的......”眼里浮起茫然：“最吃的......”什麼呢？

“心心，是薯餅。”

孟承墨接道。

“啊對，薯餅，眠眠最吃的。”方凝心抓著的手往外走，蘇云眠面上卻浮起不安來，回頭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孟承墨，對方臉上卻是無奈失落的笑。

用過晚餐，

又陪方凝心說了會話，見困了蘇云眠才離開，直接去書房找孟承墨去了。

......

“媽媽怎麼了？”

眉心蹙，“看起來很不對勁。”

“記憶，的記憶出問題了。”孟承墨臉上疲憊盡顯，著眉心長嘆一聲道：“我也是上周才發現的，每天睡醒都會忘記一些東西，心智記憶都在倒退。”

“什麼？”

蘇云眠愣住，“那現在？”

“十八歲以前，不確定的年齡。”孟承墨頹喪道。

“等等，”蘇云眠卻覺不對勁，“不對啊，不是認出我了嗎？”

“我也不清楚原因。”孟承墨也很不解，“我這周和醫生一直在試探的記憶，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我們的婚姻，還有我們的孩子......但記得你。”

也幸虧他和方凝心從小相識，且在很早就確定了關系，剛到年就訂了婚，現在方凝心還把他當男朋友，不至于排斥他，但想想都難。

他一正大明的丈夫，竟還不如蘇云眠招惦記。

蘇云眠一時無言。

在這之前，一直認為那個而不出的科西奧更危險，雖然不清楚這一年他為什麼一直沒靜，或許是他們防備的好，但這一直是的心病——害怕他突然出現，傷害方凝心。

可現在，

科西奧還沒頭，方凝心的況卻已糟糕這個樣子，之前還只是緒起伏不定，如今卻發展記憶衰退。

“醫生怎麼說？”忙問。

孟承墨：“現在已經調整了藥方，但也只能稍微減緩的記憶衰退，治還是很難，而且......”說到這他面上閃過猶豫，“忘記對而言，似乎不是......”

“不行！”

蘇云眠面一沉，“這是病理反應，我們不確定這個忘繼續下去會是什麼后果，必須治好才行。”

能忘記和科西奧相關的事當然好，但誰又能知道這個忘的盡頭是什麼，而且對這方面做過很多功課，很可能之后忘的就不再是記憶了，而是認知和自主意識。

忘記自己是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很擔心一點。

如今的方凝心，已經忘記到不再恐懼國外，那也就是說，對科西奧已經毫無印象了。

是好事。

也不是好事。

“總之，還是盡量想辦法治療，我這段時間也會經常過來陪調解緒的，......”

蘇云眠還想說什麼，卻聽到手機震聲，見是孟承墨的便要先避開，卻見書桌后的男人面驟然轉冷，也沒避諱什麼干脆接了電話。

蘇云眠便坐在一邊等。

也不知對面說了什麼，幾分鐘后，孟承墨語氣很不好地道：“不行，不可能。”

說完就掛斷了。

書房氣氛有些沉凝，蘇云眠正想繼續剛剛的話題，卻聽到對方突然開口，“剛剛是孟佑的電話，他說想出國留學。”

“......啊？”

......

蘇云眠無語了。

這都怎麼回事，一個個都這麼想出國嗎，先是方凝心，現在又來一個孟佑。

國外怎麼了就。

在看來，就現在這種況，只要科西奧的事沒完全解決，孟家的人尤其是直系，當然是能別出國就別出國。

省點心吧。

之前的教訓還沒吃夠？

“他怎麼突然想出國留學了？”蘇云眠納悶，“去哪里？”

孟承墨淡淡道：“英國。”

蘇云眠：“......”

“你不能暫時留在國嗎？”孟承墨也無奈，“你要是在這里，心心也不會想去國外找你了。”

至于孟佑，

他是一個字都不提。

已經習慣孟家親子關系的怪異淡漠，對此蘇云眠也早已不會大驚小怪，但還是搖頭，“姑也需要我，而且，不喜歡我經常在國待著。”

——是不喜歡你在孟家吧。

孟承墨心知肚明，卻也無奈，他們孟家和蘇玉錦關系差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是七八年的事！

那個逆子！

走了還在給他找事！

......

從書房出來，

想到孟承墨的話，蘇云眠還是給孟佑打去了電話，那邊接的很快。

“姐姐？”

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了：“你想去留學？”

“......你在老宅？”

“嗯。”

“......是，我想去。”

孟佑低聲說：“姐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你去英國，我就去找你，留學是最方便的。”

說到這，他語氣沉了幾分。

“而且姐姐，之前我一直和老師在閉關研究數學課題，我都不知道你出了那麼多事，差一點我就見不到你了，我實在不放心你自己在國外......我只有你一個家人了，姐姐。”

不是的。

蘇云眠張口言，想到孟承墨的態度，還有方凝心忘的記憶，到底是閉了。

沉默片刻，

才又道：“留學姐姐是支持的，但不是現在，你再等一等好嗎？”

“......等多久呢？”

蘇云眠也不敢保證，但這時候也只能說：“不會太久的，我這段時間也會經常留在國，你要是想姐姐了，可以隨時來找我的。”

那邊沉默了很久，卻突然問：“姐姐，你在老宅的話......媽......最近好嗎？”

“......還好。”

“......”

那邊的年突然笑起來，很輕的語調，“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只聽姐姐的，就再等一等。那姐姐，晚安。”

“晚安。”

......

掛斷電話。

五深邃漂亮的年坐在漆黑的別墅大廳里，他手中握著的手機熄了屏，面前桌上的手機卻始終亮著，上面的備注卻是兩個奇怪的字——

【某人】

在他掛斷電話后，顯示著某人的手機突然傳出聲音，是一個男人帶笑的聲音，“現在可以信我了嗎，你母親病更重了。”

“你，到底是誰？”

孟佑語氣冰冷，沒了形遮擋，暴而出的碧綠眼眸在屏幕亮下泛著冷幽的。

男人低笑：“你那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到呢？”

“孟佑啊。”

“我是你的父親，科西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