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救助中心時，天依舊亮著。

這邊離地鐵站不近，甚至連共單車停車點都沒有，許辭音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打了輛車。

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人，掃了眼手機上的目的地，他隨口搭話道。

“姑娘，去幸福里啊，那小區另一邊是不是要房了啊，我看已經施工好久了。”

許辭音點點頭。

“嗯，上個月二期已經房了。”

“噢噢，那邊房價還可以嘛，就是位置偏了點。”

許辭音不是和陌生人攀談的外向子，應了幾句后，低頭看起手機。

車窗外街景更替，一座座大樓換，路上行人影影綽綽。

許辭音覺生活被按下了暫停鍵，甚至莫名有種事發展不自己控制的怪異。

直到將阿景送回去，那種失控的覺才慢慢消失，生活再次回到悉的軌道上來。

銀行這時發來了短信，這月的工資到賬了。

雖說現在任職的公司不怎麼樣，老板煩人又事多，但起碼能保證雙休，每月十號準時發當月工資，比同行業那些拖欠幾個月的好了不知多。

指尖在屏幕上懸空，許辭音盯著短信最后的一串數字發呆，心里盤算著該怎麼分配裝修款項合適。

屏幕上方彈出條微信通知。

［哥:裝修開工了嗎］

作為家里唯一知道買房的人，許辭音知道，哥一定是閑到極致了才會問這些事。

［沒有，還沒想好怎麼裝，全屋定制好貴。］

許辭音嘆口氣。

正如所想，許辭南現在確實閑到不行，抬頭看眼對面抿咖啡的人，他繼續回消息。

［哥:找程栩幫忙啊，他肯定給你打折。］

許辭音第六很準，瞇了瞇眼，按鍵盤的速度快了些。

［怎麼突然提到他，你倆現在是不是待一塊呢，你又翹班？］

“咳...咳咳！許辭音是不是學過算命。”

沒想到一下就被猜準了，許辭南坐直子，唰唰了幾張紙巾，開始邊和桌上的咖啡漬。

對面靜大，程栩敲著鍵盤，連頭都沒抬，聽到許辭音的名字，他手指微頓，垂著眼，狀若無意地問道:

“怎麼了”

“沒什麼，跟我妹聊裝修的事呢。”

兩人公司離得不遠，現在能聚在一起純是為了這家店咖啡第二杯半價，一下午魚的同時，順便痛斥一下該死的大小周制度。

作為自己心中妹夫的預備人選之一，許辭南在這些人面前莫名有種優越，拉人湊單時其名曰幫他妹把把關。

不過這種話，許辭南也就敢在心里嘟囔嘟囔。

雖說程栩和他妹年紀差不多，從小到大都是門對門的親戚，兩邊家長甚至經常開玩笑說娃娃親什麼的，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兩人在一起很合適。

但不知道為什麼，許辭音和程栩從小到大就不來電，也不是看彼此不順眼，但就是......湊不到一塊去。

許辭音最討厭那種一腳下去踹不出三個屁的冷漠子，偏偏程栩全中。

這人平時在家長面前裝得人模狗樣，私底下見了面連招呼都懶得打一個。

拉攏幾次后，見兩人實在合不來，許辭南也絕了那方面的心思。

————

“姑娘，到地方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許辭音連車停下都沒注意，拎著包下車，站在路邊把打車費給結了。

網約車揚長而去，許辭音發酸的眼睛，將目從手機上挪開。

大門算是一個小區的臉面，幸福里的開發商將這句話貫徹到底，小區口裝修得很氣派。

像是生怕路人看不見似的，“幸福里”三個大字明晃晃的，綠化面積很理想，也不枉許辭音猶豫了好幾個月才簽合同。

房子定得不算晚，6層、8層幾個吉利數字都沒人搶，許辭音倒是不怎麼講究這些，耐不住中介熱，最后選了8樓。

房門是最原始的鎖，后續需要自己加裝碼鎖，習慣在包里兔子玩偶，到一半才想起鑰匙扣剛才被自己送出去了。

下心中莫名空落落的覺，低頭仔細翻找幾下，揪出了一串鑰匙。

“該買個新鑰匙扣了。”

許辭音自言自語。

鑰匙進鎖孔轉了一圈，推開門，水泥混著灰塵的味道迎面襲來。

八十六平的小房子，兩室一廳，幾乎掏空了許辭音手里的所有存款。

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買這套房子，自從陪同事出來看房時注意到這個小區，戶型概念圖就像是刻在腦子里了一般，久久忘不掉。

客觀來說，在買房之前，許辭音是不缺錢的。

早年，父母干運輸發家，一輛貨車，夫妻二人天南海北地跑，年的大多數記憶里，都是跟許辭南兩個小孩守在家里。

跑了多年大車，手里積攢了不客戶和貨源，加上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在外面跑著總不是辦法，后來，夫妻倆一合計，拉著車隊里的其他伙計聯手開了家小型運輸公司。

趕上了時代的東風，公司生意水漲船高，兩人并沒有過上想象中的舒坦日子，每天忙得連軸轉，公司開得越來越大，生意也紅火起來。

孩子自然是沒時間管的，所幸兄妹倆放養慣了，吃喝不愁，錢管夠，兩人早就適應了這樣的日子。

生活費會定期打到卡上，從一開始的幾十，幾百，到后面幾千，幾萬。

公司業務最紅火那幾年，老許每天哼著小調，想著法給兒補償獻殷勤，禮也是不眨眼地送。

這些錢大多數被許辭音存了起來，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相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家里過得都是窮日子，心里自然存著些對那些生活的恐懼。

別說了，就連許家夫妻倆，也是用了很久才適應家里有錢了這件事。

隨著接的人地位越來越高，面對那些老牌世家，知道他們對暴發戶多有鄙夷，一家人也懶得去熱臉冷屁。

所以除了一些非去不可的宴會、際，生活和之前也沒差多，頂多質更富足了些。

許家的車隊是行業出了名的安全可靠，公司一天天壯大，上高中時，許辭音邊還是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朋友”。

對們口中的“大牌”、“奢侈品”之類提不起興趣，三番五次推掉周末的“姐妹聚會”，時間長了，們也絕了拉許辭音伙的念頭。

許辭南邊，這種人自然也不了，說起來，那一陣，他還真信了那些所謂朋友的拉攏。

打高爾夫，穿西裝，出西餐廳，花錢大手大腳，許辭音每天聞著哥上那包的香水味都想吐。

不過不得不承認，配上哥那張臉，富二代的人設還真算是立住了，禮書滿天飛，有時候都能塞滿半個桌。

可惜到了后面，某位二代因為“西裝不能機洗”、“西餐廳吃飯居然要給服務生小費”、“高爾夫太燒錢，當個球倒是不錯”等種種原因放棄了自己的人設，開始回歸正常人生活。

很久以后，許辭音銳評哥當時的思想屬于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與古代那些揣測皇帝用金鋤頭犁地的農民沒有區別。

從前夫妻倆在外跑車，常年不著家，街坊鄰居對兄妹倆多有照顧，因此發跡后，夫妻倆也沒有商量著搬家，還出錢在樓外安裝了電梯，算是報答。

外面刮起一陣小風，窗框上沒撕干凈的包裝紙被吹得左右晃。

許辭音回過神來。

按照父母的安排，和哥哥就該循規蹈矩，留在霖市上大學、結婚生子、繼承家業。

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夫妻倆也早早為兄妹留下保障，幾套房產和商鋪，足夠他們以后的生活食無憂。

但許辭音沒有按父母的意愿報考大學。

十八歲那年，做過最大膽的事，估計就是在截止前的半個小時，改了自己的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