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還沒有人會對項明崢說這樣的話。

他眼底的神很靜，臉上那點笑意輕不可見。極致的溫和低語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沈徽林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發的前兆，在一起兩三年，從沒見過項明崢發脾氣。他隨散漫，又是從容克制的。

憤怒是因為求和不滿。什麼都有的人，鮮有這種緒。

沈徽林躺在床上，在被子下半掩半，清冷的、紅未散盡的臉上帶著幾分倔。直視項明崢眼底的幽深。

項明崢一只手抵在床上，上半撐了起來。剛才他們做的急切，他上的服并沒有盡，襯衫敞開，實的腹部帶著進犯的熱度。

他靠近了一些，沈徽林的大一側被他半垂的皮帶硌著，細膩的到金屬扣的涼意，本能的瑟。

項明崢似是察覺到后退的意圖，抬手按到了的脖子上，扼住咽的姿勢。

他沒用力，輕輕著，“林林，你再說一遍。”

又是哄的語調。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冷沉靜，不清亮也不過分渾厚。曾經在親的時候，沈徽林有時也接不了他充滿痛和瀕死快的給予，他會低聲開口，溫和磁的聲音像是在緩緩注麻醉藥。

可這會兒，沈徽林沒有被麻醉。很清醒。

沒有再開口，移開了目不再看上的人。

僵持了一會兒。

項明崢起坐起，隨即下床。他站在床邊扣腰帶，隨即是襯衫的扣子，作不不慢。

做這些的時候，他抿著，臉在昏黃的影里晦暗不明，一直看著沈徽林。

確實沒有人對項明崢說過這些話。他平時夠謹慎，安全觀念刻在腦子里。再者，不隨便弄出孩子，也是圈子里心知肚明的事。

這兩項應該注意的事，在沈徽林上崩的一塌糊涂。

為了安全，伴說起檢報告也沒什麼，但凡換一個時間，將時間撥回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申市的酒店套房，如果沈徽林在親他之前問他要檢報告，項明崢會若無其事的給。

可是這會兒，項明崢惱怒的離奇。

上的襯衫遠沒有來時規整，冷峻中莫名出幾分落拓。他一言不發，俯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打開門大步離開。

門打開的瞬間，穿堂風吹起了歐式紗質窗簾，窗外月皎潔。

汽車駛離的轟鳴聲打破了寂靜。

沈徽林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起去了浴室。

……

熱水淋下來，洗干凈上的粘膩。

沈徽林回到臥室，看了一眼凌的床鋪，有些煩躁的將床單扯下來丟進洗浴間的洗籠里，卻沒有心再換干凈的。

拿了一條毯子，睡到了沙發上。

沈徽林做了一個夢，夢里還是十三歲時期的樣子。

那天第一次遭遇生理期，剛從林檀的家里出來，背著雙肩包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

淅淅瀝瀝落著小雨，上的服泛。天霧蒙蒙的，白墻黛瓦模糊不清。

后的頭發凌的男人跟了一路，跟到小巷時加快了步伐，“小姑娘。”

那人，聲音含糊噶。

沒敢回頭，快走了幾步，想要趕走出四下無人的長巷。

那人又了一聲，尾音含著笑，抬步追了上來，“小姑娘，等等。”

察覺到被尾隨的危險，慌開始跑，在腳步聲靠近時，張口喊了一句“救命”，巷子外是一條馬路。

一輛車快要撞到突然沖出來的生，突兀的停住了。

繞到了車的另一側，隔著車窗看到了后座的人。俊秀的男生靠在座椅里睡覺，被吵醒之后掀起眼皮看了過來。

抬手敲了一下車窗，過了一兩秒，車窗降了下來。車里的人，長了一張過分好看的臉，神卻冷漠又厭倦。

顧不了太多，跑得呼吸不穩，帶著音求助，“有人······有人跟蹤我。”

他沒什麼表的看，矜冷的目短暫停留，很快又移開了。姿態高高在上到不可接近，約意識到自己求助錯了人。

沈徽林轉走，看著那男人還站在巷子口張，又不敢走。

車里的人側頭看了一眼，突然從另一側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徑直走向那個尾隨的男人。

雨幕之中只有暴力的拳腳和哀。

他回來了，坐回了車，也讓沈徽林上車。代開車的人，“先送回家。”

開車的男生看起來和項明崢同齡，極度的張之中，沈徽林沒有看清他的臉，不知道他是陳正南。

夢境停留在下車，揮手說“再見”的那一刻。

那天的雨一直沒停，站在家門口的臺階上，回頭和車后座的人對。

只是那里坐著的已經不是冷戾的男生，而是項明崢現在的樣子，一西裝、散漫矜貴。

的霧氣沒有散盡，沈徽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上的毯子有一半落在地上，靠著沙發坐了起來。還是帶著的酸痛，沈徽林抬手到了自己的小腹。

輕輕呼吸，側頭看著天大亮的窗外。

沈徽林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出門去了離公寓最近的一家藥店，買了事后避孕藥。還是有些不放心，哪怕好幾個醫生已經給了確切的診斷。

除了那點對待的天真，在沈茂良的教導下，一直都認可實用主義。能拼盡全力準備一場考試、獲得一次機會，也能快速摒棄不必要的緒。小時候因為要好的朋友欺騙算計了而大哭，沈茂良溫和冷靜的告訴，憤怒傷心都是最沒用的事，也很沒必要。

沈徽林是一個不銘記苦難的人，很多路走過去了，咬牙就過去了，再回憶起來也是風淡云輕的樣子。

只是······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待產的日子，太過刻骨。從手室出來，空無一人的走廊和刺白的燈也太過冷寂。不銘記，也不自苦回。但絕不會重蹈覆轍。

周末，沈徽林趕完了小組任務，空出下午的時間去醫院重新做了一次檢查。

出了結果，為檢查的醫生剛開始還試圖安，直到發現，這個東方生大氣通到令人驚訝，不但沒多低落的緒，反而在確認自己無法生育之后松了一口氣。

*

紐約的冬天很長，四五月份氣溫仍然不穩定。

連續幾天降雨，七七的外出放風活被迫取消，每天只能待在公寓。

沈徽林抱著電腦在做案例財報分析，寶寶只要一看到沈徽林，子就彈不讓阿姨抱。

沈徽林讓阿姨把搖籃移到了落地窗前，將寶寶的放起來一點，讓看落地窗外的落雨。

落雨鳥鳴都是新鮮事，七七滿眼驚奇，時而咿咿呀呀幾句。

沈徽林側頭去看，忽然就笑了，拿了紙給口水。

天氣有點涼，阿姨拿著小毯子走了過來，給七七蓋，笑說：“覺又長了一些。”

沈徽林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白白的寶寶還是嬰兒模樣，“長了嗎？”

阿姨說：“您天天見，可能看不太出來。要是先生見了，肯定就會發現。”

沈徽林扯了一下毯子，笑笑沒說話。

公寓里有兩個阿姨，另一個是當地人，做事專業但話也很，除了照顧孩子，從不關心主顧的事。

這個阿姨是很多年前移民過來的華裔，人很熱切，異國他鄉見到同胞，對沈徽林格外好，閑暇的時候也會和沈徽林聊幾句。

只是很顯然，今天聊得容并不那麼合適，沈徽林一直沒接話。

那位項先生很久沒來了。

那天晚上看見了男人下樓，說實話，臉真夠難看，像是被氣得不輕。

阿姨懷疑他們又吵架了。

沈徽林一天正常上學忙碌，沒事兒人一樣。

*

連續降雨實在有些惱人，出門渾都會沾染冷，經久不散。

姜琦出差來紐約，大概是那一個月發生的最好的事。

沈徽林得知消息的時候，姜琦已經在這邊待了三四天。怕行程匆忙空不出時間見面，就一直沒告訴沈徽林。

姜琦在返程的最后一天才出了時間，然而上學的時候有導師催命，上班之后領導繼續催命。

空出來了一天時間打算來見沈徽林，結果又被領導通知提前一天回國。

距離出發還有幾個小時，想見沈徽林，又趕不過來。一向冷酷的孩兒，隔著電話大罵完領導之后聲音又開始哽咽。

沈徽林想了一個辦法，兩人約在了距離機場和公寓都不太遠的一家咖啡店，匆匆見了一面。

沈徽林帶著寶寶一起去的。

姜琦只在照片和視頻里見過孩子，親眼見到之后滿臉震驚，看了又看，了又，就是不敢抱。

沈徽林被的反應逗笑，“······怎麼這種表？”

姜琦看看寶寶又看看沈徽林，像是才相信，自己的朋友真的生了一個人出來。

沈徽林耐心介紹他們認識，又教姜琦抱寶寶。

七七的一點兒被姜琦抱在懷里，很安靜的眨眼睛，觀察著抱的人。

“睫好長啊。”姜琦說：“怎麼這麼白，好好看。”

沈徽林在旁邊聽著，“第一次從你這里聽到這麼多夸人的話。”

見寶寶快要哭了，姜琦立即把放回到沈徽林懷里，“就是好看啊，像你。”

這就有點兒違心了。

雖然很想聽別人這麼說，但幾個月大的七七，確實很像項明崢。

姜琦說完又看了一會兒，也發現了。

說來也奇怪，姜琦覺得七七五好看，但一到項明崢上，就覺得他的那種好看出渣男的氣質。

姜琦極關注男的長什麼樣兒，也沒見過項明崢幾次。到現在還能記得項明崢的長相，只因不久前見過他一次。

那是半個月前。姜琦跟著公司的人出去應酬，見申市商務廳的幾位領導。項明崢也在其中。

雅間圓桌上圍坐了一圈人，假山流水隔斷出一個空間。酒桌上的氛圍卻這嫻雅的地方格格不，剛開始還能附庸風雅幾句，酒過三巡便只有毫無節制的敬酒談笑。

項明崢坐在左側的位置，看起來既不像政客也不像商人，深衫反倒出幾分不染俗世的清寂。

姜琦并不喜歡應酬，但更不想失去向上走的機會，在酒桌上把自己當男人。

可別人不會把當男的，哪怕格冷淡、打扮中，依舊會被拉來敬酒。

姜琦不知道自己灌了幾杯，面前的酒總像是喝不完，直到項明崢帶著不咸不淡說了一句：“張總，就別逮著一個生欺負了。”

半開玩笑的語調，卻也頂用，沒人再拉著喝酒了。

飯局結束了，姜琦出了餐廳，蹲在垃圾桶旁邊狂吐。項明崢打發助理過來看。

姜琦接過助理手里的紙，扭頭看向項明崢，酒意上頭，忍不住出言嘲諷：“今天是太打西邊出來的嗎，項先生怎麼變得這麼善良了？”

項明崢遙遙看著，沒應聲。

倒是助理將人扶了起來，“你是沈小姐朋友吧，需不需要送你回家？”

姜琦跌跌撞撞站不穩，還有話要對項明崢說，撥開了助理的手走了過去，在項明崢面前站定。

“徽林那麼你，你怎麼能對那麼狠？”姜琦聽說了孩子被送走的事，沈徽林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給打過電話。

要是孩子帶不回來，姜琦會將沈徽林和項明崢在一起的事、孩子的事散播出去。項家人低估了一個媽媽的決心。

雖然沈徽林后來告訴不用這麼做，孩子帶回來了，姜琦還是為這個男人的涼薄到心驚。

問他，沈徽林那麼你，雖然可能在你這種人的眼里，這種東西不稀罕也一文不值。

但怎麼能對一個生這麼狠呢？

項明崢冷漠的看著言語冒犯的人，嘲諷一笑，“我？”

夜之中，他的聲音低冷飄渺，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

恨他、怨他、厭他還差不多。

姜琦被他不屑一顧的態度刺到，酒一時涌上大腦，“是是是，和你在一起只是為了錢權！”

申市的夜風很大，姜琦低喃：“我也一直想不通，徽林潔癖那麼嚴重，怎麼就單單能忍你。”

項明崢聽清了姜琦的話，抬眸看了一眼濃深夜。

安靜了片刻。

這麼些年，他怎麼樣的，他自己很清楚。

沈徽林知道嗎？或許知道，過去能忍，現在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