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開門，又趴在門窗上往外張。視線所及的范圍，烏央烏央的匯集了很多人，有年長白發的，也有年輕壯年的。他們有的捧著鮮花，有的提著果籃。

一群人就站在門外，鬧著要進來。

偏偏，就是那兩個電視欄目的工作人員，堵在門口，攔住了他們的路。

“請問你們是來看趙海棠的母親的嗎？請問你們跟趙海棠是什麼關系？”

站在最前面的兩個白發老人我認得，是父親所在院系的前輩，也是金融學圈有名有姓的大家。

我還小的時候，父親有一次帶我去學校里玩兒，我有幸拜見過兩位老師。

其中一個白發老人狐疑的打量了主持人一眼，凜然道，“我們是趙永清教授的同僚，你們是干什麼的？”

主持又一次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順道又解釋了一遍到這兒的來意。

欄目的工作人員，撞上了高校德高重的教授。

我不知道陳江遠是怎麼想到的，會把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群牽扯到一起去，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剛剛我還在嘲笑陳江遠請求電視欄目幫助的行徑太過搞笑，現下，我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淺薄而懊惱。

陳江遠的學歷不高，心思卻多的很。

耍手段，我搞不過陳江遠。

沉思間，我聽見主持又問，“你們既然是趙教授的同僚，那你們一定認識他的兒了？你們知道兒和婿之間的事嗎？他們平常的關系好嗎？”

主持人連環炮似的，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直問得一眾人群啞口無言。

“我們今天是來探趙教授的，聽說趙教授的人也抱恙，你們這樣攔著我們是要做什麼？我奉勸你們，趕給我讓開。”

“你這個小伙子，你拍什麼拍？懂不懂得尊重別人。”

看到這里，我才算真正搞明白了陳江遠的用意。這些老先生一輩子兢兢業業，幾乎把自己的畢生力都用在了學鉆研和教書育人上，他們同父親一樣，看重名聲，極重面。他們不屑在不流的電視節目里拋頭面，也斷然不會愿意，就這樣因為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事，被一個幾乎不講職業素養的電視節目給拍了去。

這讓他們的老臉往哪里放？

且不說這些老先生了，前來探父親的這些人中，還有一大部分是父親的學生，正值青春氣方剛的年紀。萬一因為我鬧上了節目，影響了以后的工作生活，又要怎麼辦？

我不能再躲著了，雖然此刻，我很想像個烏一樣，把頭進去，誰也不見。

我屏住呼吸，拉開了房門。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里，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陳江遠也出現在眾人眼前。

下一秒，攝像機的鏡頭，同時對準了我和陳江遠。

我回頭看了一眼母親，見母親沖我點點頭，我往前了一步，順勢掩上了房門。

隨后，我朝著前方眾人站立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余瞥見一旁的陳江遠也跟著我一起鞠了一躬，我心下暗自揣測，這場戲，他定然是做足了準備的。所以，他一定會搶占絕對的主權。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真正的好戲開始上演之前，想盡辦法遣散這些人。

“我的父親還在昏迷中，謝謝各位老師惦記。心意我替我的父親領了，恕我今天還有事要理，等到父親離危險后，我一定會上門道謝的。”

說完，我又朝著他們鞠了一躬。

我現在發現，對付比自己年長的長輩，鞠躬真的好用的，道歉可以用，道謝也可以用，且極其虔誠。

再加上我的話也直接，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很真誠了。

“海棠啊，你看，我們這一群老的小的，一聽說你父親發生了意外，就從各個地方趕了過來。就是為了看你父親一眼，只要看到他，我們也就放心了不是？”

“父親還在重癥監護室里，醫生說他的況不是很理想。”我毫不避諱的將父親的真實況告知了現場的每一個人，確切的說，可能還有這個節目開播時的電視觀眾。

老先生見我拒絕的如此徹底，又看出來我沒有誆騙他們的意思，便有意勸旁邊的人先各自回去等著消息。

我抓準時機，朝著陳江遠使了個眼，示意他不要說話。

每一次面臨這樣的場景，我都覺自己像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跟陳江遠進行極限拉扯。拼的就是誰更狠一些，誰的臉皮更厚一些。

然后每一次，輸的都是我。

陳江遠無視了我的目，醞釀了一下，就開口喚道，“老師。”

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麼，我只知道，不能讓他說下去。

瞬時間，我渾的氣都開始往上涌，腦子一熱，眼淚也跟著奔涌而出，我哭哭啼啼的道，“陳江遠，你鬧夠了，不就是我沒有給你們生個兒子嗎？不就是我之前生的孩子是個兒，被你們給扔掉了嗎？你和婆婆這麼不待見我，那我們干脆離婚了算了。今天這麼多老師來看父親，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把我們的事先放一放。你說你有意思沒有，你還來電視節目的人，你是覺得我們還不夠丟人的嗎？”

一番話口而出，把我自己都給驚呆了。

我嚎啕大哭，只要見著陳江遠的微張，我就開始“嗚嗚嗚”的。

哭的次數太多，流眼淚也就了一種技能。

陳江遠最終是愣住了，雙目茫然又難以置信的著我，雙手在側，的攥拳頭。

有這麼多人在，我不怕他會打我，我只怕我會說不過他。

“我是真的被你打怕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他握的拳頭，進而做出了一副驚恐失措的模樣，“求求你，放我我吧！”

就這樣，在我頻頻掉落的眼淚和楚楚可憐的哭相中，旁人皆是以為我就是一個遇人不淑遭丈夫家暴被婆婆歧視的可憐人。

對，他們是這麼認為的，在場的大多是男士，為數不多的幾個士，也無一不朝我投來了同甚至于同的目。

除了那兩個電視欄目的工作人員。許是我的講述，跟陳江遠之前告知給他們的差別太大，此刻，他們二人的臉上，除卻茫然不解外，還出了一幻滅的神。

我想，這一次，該到我贏了。

尤其是在婆婆到場后，氣急敗壞又充滿惡臭的一番辱罵，更是為我爐火純青的演繹，添了一把干柴火。

“你這個害人，你瞎說什麼？你自己什麼貨，你不知道嗎？我們家江遠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氣，這一年他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那個兒就是被我賣掉的，賠錢貨留著干什麼？這一年你除了花錢還干什麼我了？我兒子那麼辛苦的養家……”

當婆婆親口承認我的兒是被賣掉的時候，我的心，猛地了一下。

而陳江遠的臉，也在這一瞬，徹底的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