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局

“喝酒就算了, 給來點飲料吧。”

周循誡這樣一說，其他幾位男士都笑了起來。一旁的禮賓小姐從善如流將水果車推出來，用玻璃杯給顧允真倒了杯橙。

顧允真還有點不樂意，瞪了周循誡一眼。現在都不是小孩了, 還不給喝酒。

“三哥簡直是把嫂子當兒來養了, 心。”謝飛馳開了句玩笑。

“...差不多。”周循誡淡淡。

“以前沒見三哥對誰這麽上心過。”梁正清邊說著, 將要清理的煙灰缸遞給禮賓小姐。

這樣一來，全場注意力就都又轉移到了顧允真上。

被這麽多雙眼睛著, 而且是功人士們打量的眼神…顧允真心裏張了一瞬, 但很快就大大方方起來，坐在那兒, 任由他們打量。

其中一位穿著威爾士親王格西裝的男士將手裏的雪茄掀滅, 眼神在顧允真上流轉了一瞬，勾著笑了笑。

“我沒看錯的話, 這位顧小姐就是度假村項目東兼負責人，好幾例亮眼的條款都是顧小姐提出和協調的。”

“顧小姐是張教授的得意門生吧？張教授最近那篇論醫療大模型的論文一作, 好像就是顧小姐。”另一個男士道。

這兩句話, 的信息太多。

聽了這兩句話，全場人看顧允真的眼神，霎時間不一樣了起來, 在單純對貌的驚嘆、玩味之外，多了難得的尊重和發自心的欣賞。

一個人如果只有麗, 那頂多是個花瓶。

但要是麗且足夠聰明, 而且還有資本護航，那質就完全不同。尤其是, 背後的資本大樹還是周循誡。

“還是我們周總會找。去哪裏找到這麽惹眼又聰明的夫人。到喝喜酒的時候別忘了請我。”一位中年男士打蛇隨上。

“就是。問問周總，當初是你追的顧小姐, 還是顧小姐追你？”另一位夫人問道。

周循誡很淡地笑了下，看向顧允真的目帶著驕傲。

“是我追的。”

“能被喜歡上，是我的榮幸。”

這桌上的人都是一個圈子的，平素也了解周循誡的，他很傲，從未想過，有一天從他口中，也能說出“能被喜歡上，是我的榮幸”這樣的話。

...

話題短暫地在顧允真這兒停留了會，緩和了過于劍拔弩張的談判信息之後，又回到了正軌。

桌上這些人都是老狐貍了，該說場面話的時候說得漂漂亮亮，但一旦涉及到切利益，又是分毫不讓。

林慧嫌見慣了這種場面，覺得無聊得，問顧允真要不要下到吧臺那兒轉轉。

顧允真搖搖頭，說等會兒再去。

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面前擺著果盤，拿一個小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叉著剝好的荔枝吃，凝神聽他們在聊什麽。

知道，周循誡不會無緣無故帶來這個場合，一定是能從他們的談判中學到東西。

結合之前的聽聞，顧允真很快明白過來這個局是怎麽回事。

周循誡在三年前收購了一家名“小滿健康”醫療問診平臺，而本次的談判人季喬、也就是周循誡的對手，在這t幾年創辦的“迅問”醫療平臺正做得風生水起。

眼看“迅問”越做越大，為了鏟除對手，季喬想收購“小滿健康”，讓中間人牽線搭橋，好容易才見到了周循誡。

周循誡同意收購，只是季喬提出的收購金額過低。

“...當初合泰投給小滿健康的投資額不低于八千萬，如今三年過去了，季先生只肯出一半的價格購買份，未免太沒有誠意。”

任憑季喬那邊將話說得天花墜，周循誡不為所，整個人穩穩地靠在椅子上，咬定了一億收購價，否則免談。

顧允真在一旁聽著，不免有點擔心：這個開價，萬一季喬不肯，那這單子不就跑掉了？

而且據所知，現在“小滿健康”現在在燒錢擴張，經由合泰部高層商議，能將“小滿健康”打包賣出去是最好的。

能不能真的賣出去呢？而且是以一個合適的價格賣出去？

看起來，小叔叔還勝券在握的…

一邊看一邊叉荔枝來吃，揣著周循誡在談判局上的戰。

目前來看，周、謝、梁三人在打配合戰，梁正清唱白臉，謝飛馳唱紅臉，不時地活躍下氣氛，讓對方以為有轉圜之機。

而周循誡則負責把握整場談判的大局和走向。

自始至終，顧允真都了一把汗。

與此同時，又一次到了周循誡這男人的魅力。

他有超出常人的智識和對全盤的掌控能力，他強的姿態、毫不退讓的態度，使得全上下都寫滿了“強者”二字。

一個強者為你傾倒，永遠為你奉上獨一無二的偏，這如何不讓人頭暈目眩呢？周循誡在衆人面前公然承認“能被喜歡上，是他的榮幸”。

其實也是這樣想的，被周循誡喜歡上，也是的榮耀啊。

談判恍若看不到盡頭，雙方書掏出了一份份資料，反複地就某個數據展開拉鋸戰。

期間，禮賓小姐端上冰激淩。

原味、香草味和巧克力味的三個圓球，盛在高高的冰激淩碗裏，還撒了碎、裝飾了一小片香草葉。

顧允真習慣一邊聽人講話一邊吃東西，像個小倉鼠似的吃掉了臺上的荔枝、臺芒和堅果，又吃了一碗冰激淩。

待要吃第二碗時，周循誡那溫和低沉的男音制止了。

“別吃了，小心肚子疼。”

...

這句話一出，不僅顧允真一怔，臺上其他人也怔住了。

所有人都以為，周循誡正全副心都放在談判桌上。

他吐字清晰，邏輯清楚，兩片薄輕間，一連串投資數據被他信手拈來。他看起來如此專注，卻還是分心注意到了一旁正在大口吃冰激淩的小友。

他...這也太了！

顧允真，把冰激淩勺子放下。想起自己過三五天例假就又來了，臉上泛起淺淡的暈紅。

沒想到周循誡如此細心，記的例假記得比都清楚。

談判仍在持續。

包廂的另一邊，兩個士悄悄議論起來。

“誰懂啊，周總真的好有魅力啊。我快要被他在談判桌上的談吐迷得不要不要了，全程他的邏輯都好清晰。沒想到他已經有朋友了...”

“他真的蘇了。你知道有多我嗎？他雖然在忙談判，但一直有分心來關照他的朋友，還管著朋友不給吃太多冰激淩。我猜他連他朋友的小日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腦子好會賺錢就算了，看起來還特寵，我要酸了，我立馬就變一只超級檸檬...”

談判看久了都會累。顧允真今天忙了一天實習，晚上再來聽社會英們battle一串串數據，腦子都快超出負荷了，用手著太。

期間林慧上來了一次，拉去玩。

“真真，別在這悶著了，跟我下去活下，這種談判呀，等你以後為合泰的總裁夫人，聽都聽煩了...”

顧允真起跟走了。

林慧拉著路過周循誡。

周循誡擡眸看了兩人一眼。

林慧主道：“周總，我帶下去玩一玩，你放心點。”

“嗯。”周循誡應了一聲，又看向顧允真。“玩累了就回來，離開視線的飲料不要再喝。”

“不會的不會的。”林慧邊說邊把顧允真推走了。等兩個人走後，謝飛馳借此活躍了下方才過于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愧是當兒養的。”

謝飛馳這話引起一陣大笑。

周循誡很淡定，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這邊。

顧允真和林慧來到樓下。迪斯科音樂鼓噪著耳，兩人站在欄桿上看底下形形跳舞的人群，紅的紫的燈映在兩人臉上。

在酒吧裏，顧允真有種不合氣質的清純，連林慧這種見慣了的人也為之怔忡了一瞬。

“...看到酒櫃裏那排酒了嗎？嘯鷹酒莊的，有點年份了，一瓶價格值這個數。”林慧一邊說著，比了六手指頭。

“十萬？”顧允真猜了下。

“嗯，十萬，但單位是金。”林慧說。

顧允真：“一瓶價值十萬金，我以為他們只會買來收藏。”

林慧：“不是。酒這種東西，對男人而言，就像是人的包包，也是用來彰顯份和品位的。上次有一場收購案，那場談判結束後，周總把酒櫃裏一排酒都包下了，當場開瓶敬了對手，把剩下的酒全部以對手的名義送人了。”

“這就是周總厲害的地方。他在談判得了好，也會在事後給足對方面子。說白了，人都是好面子的。”

“來猜猜，他今晚是不是也要把這排酒給請了。”

“...”話說到這，顧允真只有驚異的份，同時默默將林慧的話記了下來。

總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周循誡，但周循誡哪裏是這麽輕易被人了解的？他有不同的面向，在不同的場合呈現不同的格。這次的談判局，讓看到了周循誡在商場上作為一只狐貍的“老巨猾”之。

周循誡雖然不屑人世故，但卻把這裏頭的門道得清清楚楚。

林慧：“話說回來，你和周總什麽時候結婚？”

顧允真：“結婚這事嘛，我還沒想好。希不要太早...我還沒玩夠呢。”

“結婚了你也可以玩啊。”林慧笑，“我看周總是等不及了，不得早點把你抱回家。”

顧允真想了想，開口道：“我覺得，談是一回事，結婚是一回事，想真正嫁給他，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其實到了這個年紀，會有意識地避免和別人淺言深，但林慧展現出來的格底，莫名讓顧允真覺得，這個話題能夠放心和林慧談。

林慧：“我們這個圈子裏，發生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許多還沒有真正懂得識人的富二代三代，在大學裏談了，但很有能真正走到談婚論嫁這步的，并不多。”

說著，將目轉向顧允真。

“但你嘛...你的況又和們不一樣。周先生不是到家裏鉗制的人，不是家裏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他掌握權力，就掌握話語權。而且，他也一直有意扶持你為資本。當你也有了話語權，沒人能夠對你們的結合說‘不’。”

顧允真點點頭。

這些，近來越發越強烈地覺到了。

和周循誡，確實是在雙向奔赴。他在為鋪路，也在努力變得更好。

但也有一些患，是需要他們去解決的。

顧允真：“嗯...我相信，周家那邊不是問題。現在我爸爸媽媽這邊才是問題...我爸媽呢，他們沒要我長為多厲害的大人，只想讓我輕松一些。可能在他們看來，嫁周家這種家庭，是一種‘辛苦’。”

林慧對顧允真家庭約知一二。

顧家雖不是富甲一方，但也是小富即安。父母攢下的資産，夠滋潤地活幾輩子了。父母出于“怕兒委屈”的擔憂，不想讓兒高嫁，也完全能夠理解。

林慧寬道：“這個問題你別擔心。周總肯定考慮到了，他會有辦法解決的。周總是真正在乎你的，父母會為你找到了一個你的人而高興。”

“嗯...”

兩人聊著聊著，周循誡的書小鄭下來了，在樓梯平臺上看見俏生生立著的顧允真，松了口氣。t

小鄭正要返回去，轉撞見林慧看過來的目，停下腳步解釋道：“顧小姐，林夫人，周總讓我下來看看，顧小姐在樓下幹什麽呢。”

林慧聽了，大笑著拍了拍顧允真的肩膀。

“瞧瞧，這才不見一會兒，他擔心這樣。”

“恨不得把你綁在他邊呢。”

-

顧允真和林慧在樓下待了一會，就上樓了。

談判接近尾聲，雙方正在協商最後的細節。

此時已接近淩晨零點。

顧允真昨晚上被周循誡折騰了差不多一整晚，本就沒睡好，今天又上了一天班，熬到這會兒已是極限。靠在皮沙發上，想稍稍休息一會。

談判桌上，季喬還在就最後一點條款和周循誡協商。

季喬皺著眉：“按照周總的說法，款項在未來半年分期支付，還得將利率也一并算上，利率比銀行高出一個點...”

季喬沒想到，今兒上的周總是塊骨頭，不論他如何磨泡，周循誡就是不退步，就好像渾上下沒有一丁點肋。

周循誡原本還想再協商。轉，看見顧允真歪在沙發上，脯正有規律地一起一伏，烏黑發下出的半邊小臉白皙恬靜。

這小姑娘累得已經睡著了。

周循誡：“...高出的利率不算了，按照銀行利率來就行。”

他一邊說著，起走到沙發旁，把西裝外套朝孩上一裹，用一個抱小孩的姿勢將抱進懷裏，一只大掌托在圓翹的臋上。

“季總，這次就先到這裏，我預訂了嘯鷹的酒，讓謝副總他們陪您樂一樂。我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