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覺心都被攥了起來。
他停住腳,沒有再往前,隔著一層紅紅開得姹紫嫣紅的月季等著聽們說下去。
他直覺阿黎口中的那個“他”是自己。
蘇遇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別鬧了阿黎,莫名其妙你扯我上干什麼?”
“怎麼是莫名其妙?剛剛你看到那一幕不也覺得骨悚然嗎?寶姐那頭還沒咽氣呢,他爸爸媽媽就在商量孩子怎麼養,老公怎麼辦,留下的那些錢應該怎麼辦,不能便宜外人,就讓自己妹妹嫁過去……你說寶姐這一輩子圖什麼?就圖長了個子宮給男人生孩子嗎?活著就憋屈,因為生不出孩子給所有親戚嫌,死了,也沒一個真心為難過的,與其這樣,當時還不如離婚跟那誰好呢,至人家是真心喜歡!”
阿黎說著聲音低了一些:“卿卿你也一樣,你和程的能有多深?真有什麼事,他靠得住嗎?還不如……找個喜歡自己的呢,瀟瀟灑灑過這一輩子。”
蘇遇卿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一會兒都沒出聲,阿黎忍不住推了一下:“你倒是說點什麼呀。”
“沒什麼好說的。”蘇遇卿無奈,“我現在就好,還有,你讓我緩緩行嗎?我覺難的。”
阿黎悶了一會:“你難……是不是因為我說到你心里去了?卿卿,問你一個事,你和周漢生,你們以前是不是啊?他喜歡你,你也還喜歡著他?”
蘇遇卿和外面的程都驚了一下,程甚至不經意間扯住了一株藤蔓。
阿黎的話一落音,那株藤蔓被他扯得簌簌作響。
蘇遇卿顧不得反駁,和阿黎一起回過來,開后的藤蔓。
三人六眼對了個正著。
蘇遇卿和阿黎嚇得,差不多同時蹦起來,哆嗦著松開了手。
雙方的影若若現,過了會,程重又把藤蔓開,居然冷靜得很:“抱歉,我沒想打擾你們的,本來是給你們一個驚喜,現在看來,是有些嚇到你們了。”
蘇遇卿和阿黎被堵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就笑了笑,他沒有看蘇遇卿,而是看著阿黎:“倒是沒有想到,你也多管閑事的嘛,陸沉明實在有些配不上你,我看也就你口中的周漢生和你半斤對八兩。可惜了,他喜歡卿卿,不喜歡你。”
阿黎臉都漲紅了:“說話別怪氣行嗎?我知道背后說人不對,但是我就是想說,周漢生就是比你好,人家至長,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喜歡卿卿,不像你,才結婚就出去搞,雖然你和卿卿是協議結婚,我說不得你什麼,但是,簽了協議沒有協議神的是你,我勸卿卿離開你,也沒有做錯吧?”
也是被激到了,一溜這麼長的話被說的又急又快,蘇遇卿幾回想攔都沒有攔住,最后實在無法,厲聲說了一句:“阿黎,能閉嗎?”
阿黎甩手:“閉就閉,但是我已經說完了,你要是有勇氣,就跟他攤牌好了!真的,人生苦短,干嘛要跟自己過不去,在無意義的人上虛耗自己的時間和青春啊?!”
無意義的人,程冷笑。
蘇遇卿用力閉了閉眼睛,都不敢去看他的臉,只和阿黎說:“我有人來接了,你先走吧。”
阿黎瞪,頗有幾分恨鐵不鋼的架勢。
不過心也是虛的……有幾分愧疚和不安,看一眼神冷的程,又看一眼臉難看的蘇遇卿,跺跺腳,跑了。
程隔著花木看著蘇遇卿:“回去嗎?”
“程……”
他冷靜地打斷:“家里人都在等著,你這邊要是沒什麼忙的,先回去好嗎?”
說著,他松開手,提步往出口方向走去。
蘇遇卿默了默,也跟了上去。
程長腳快,蘇遇卿試著追上他,和他卿釋,但程本不聽,見差不多趕上來了,揚手招來一輛車,拉開車門。
蘇遇卿只得上車。
程沒和坐一起,他坐去了副駕,神平靜地報了地址,然后就不再說話了。
蘇遇卿了他兩回,都是才一開口就讓他堵回去:“暫時別和我說話。”
愣是不敢再說。
頂著司機各種揣測的眼神回到家,程父程母他們正在熱熱鬧鬧地做吃的,程父程母在廚房,程夕和陳嘉漫兩口子帶著孩子們在外面桌上包餃子,面被小娃娃們撲得到都是,陸沉舟一邊收拾善后,一邊皺著眉,生無可地問程夕:“還不夠嗎?這真的太了!”
程一回來,他就松了一口氣,難得愉悅地了一聲:“舅舅回來了!”
孩子們撲騰著來找舅舅:“節日快樂呀舅舅!”
當然,節日是其次,禮是主要的,程出差的時間和他帶回來的禮正比,出去的越久,帶回來的禮越多,孩子們已經清楚套路了。
之前他進門就跑去接蘇遇卿了,他們沒來得及問,這會兒,總算找著機會啦。
三個大孩子上臉上都是面,往程上一撲,程也跟著沾了一一臉的面。
他也不介意,就那麼一手抱一個小姑娘,招呼小醋王:“走,我們上樓上拆禮去。”
呼啦啦上了樓,耳邊一下清凈了。
比起他們留在下面搗蛋,只是落一地面而已,陸沉舟表示不是事,拿了拖把抹布得干干凈凈,把椅子也一一擺正,又是干凈整齊的樣子了。
蘇遇卿有很多話想和程說,但不可能現在追上去,只得嘆了口氣,袖子去幫程夕他們的忙。
程夕見臉不好,還以為是為去世的寶姐難過,便聲說:“要是覺得累的話就去休息吧,就這點餃子,我和阿漫就可以弄好了。”
蘇遇卿打起神,搖頭。
但是桌上確實沒忙活的余地,程夕搟皮,陳嘉漫負責包——其實也可以幫忙包的,奈何陸沉舟要求高,他強迫癥,吃東西講究個刀工和漂亮,餃子也一樣,要求個個包N胞胎,無差別無瑕疵,蘇遇卿還真做不來。
但總要做點事吧,最后是程母聽到的聲音把進去了,也沒要干活,就是問:“寶姐到底怎麼去的?”
蘇遇卿聲音沉沉地說:“在家里摔了一跤,因為當時沒人,所以耽誤了。”
“那孩子呢?”
“孩子還好。”
程母念了一句佛,又覺得這麼小的孩子沒了媽,便是活下來日子也難過。
蘇遇卿冷冷淡淡地說了句:“孩子的小姨母又被安排嫁給他爸爸了。”
不止程父,連程母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說:“親姨母?就安排了?……天,他們當現在是什麼年代,姐死妹替嗎?”
“也不嫌惡心啊!”
蘇遇卿垂下眼,輕聲應了句:“是啊,惡心的。”
飯桌上,程母還把這事當奇談說了出來,這一家人普遍的想法都是,那些人都瘋了!
程沒對寶姐的事發表任何看法,他懷里抱著陳嘉漫的小兒子,一直在教他拿筷子,對飯桌上的話題,幾乎是置若未聞的狀態。
飯后小醋王帶著弟弟妹妹在健房里拆玩程送的燈籠,大人們在外面聊天,程別的都不說,先一人給沏了一杯他帶回來的茶,姿勢一看就生疏,被程母笑話:“看著就是個很做事的,沏茶的樣子像拿了大刀在繡花。”
程滿不在乎:“管姿勢怎麼樣干什麼,茶好喝就行。”別人端茶細品,他卻是一仰脖子,將一杯茶牛飲而盡,然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本來今天過節,不大想掃大家的興的,但是難得人齊,所以有件事,我就直接宣布了。”
蘇遇卿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不好,渾發,想抓住他的手,可是他卻繞開胳膊,沒讓著他。
大家都看著他們。
程卻不看任何人,垂眸微笑著淡淡地說:“我和卿卿,我們決定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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