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是歷史課，張虎通卻在上課前過來簡單說了幾件事。臨走前他看到教室后不知怎麼被人去一角的黑板報，隨口一說：

“高三也不需要參加黑板報評比了，我們就換高考倒計時吧。”

他低頭在人群中找出人選：

“吳秀言，你是文藝委員，看看怎麼樣顯得觀大方一點。”頓了頓，他問：“誰能協助一下吳秀言，把一中校訓寫上？”

沒有人舉手。

班主任當然不知道現在吳秀言被全班排，只是有點納悶怎麼大家的參與不強。

“老師，我可以。”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張虎通循著聲音，滿意地點點頭：

“那紀蘭楨、吳秀言，你們來弄一下，簡單點就行，不要浪費太多時間。盡量這兩天就結束。”

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我們今晚就把板報出好吧。”張虎通走后，紀蘭楨對吳秀言說。

吳秀言閉上眼睛點點頭，仿佛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說話了。

下午放學后，吳秀言還在理書包，紀蘭楨就已經走了出去。

等再悄悄地回來，手里拎著一桶滿滿的清水。

“水打好了，現在只需要把黑板了就行。”紀蘭楨說。

吳秀言怔在原地。

“謝謝你。”吳秀言的聲音很干。

原本繪著四季景的好圖畫變齏，隨著吳秀言的作撲簌簌往下落著，在空中揚起一陣陣細小的塵灰。

紀蘭楨看著拔的背影出神。

不知什麼時候，這只高不可攀的白天鵝悄悄垂下了的頭顱。

可能是胡娜總是背后搞小作，假傳老師的口令讓吳秀言挨批；可能是做時候，故意幾個人經過邊推推搡搡讓摔倒……也有可能，是同班同學的做法讓寒心。

紀蘭楨想起那天們回到師生大會的場上，其他同學若無其事地同們說話；而后等到吳秀言家里的事被揭開，們在背地里對指指點點。

學生時代的仇恨很簡單，或許只是因為老師更加寵某個學生，或許是因為所有人在說壞話。

學生時代的仇恨也很濃烈，只要被人用指頭一點，所有的矛頭都針對你一個人。

吳秀言現在就是這樣的境，沒有人再去回憶前不久還是春風得意的好好學生。

可是吳秀言做錯了什麼呢？

紀蘭楨想著，的被當眾揭穿，被眾人放到臺面去品評去批判，那種無助和惶，像是把你心最的東西放到別人腳下來回碾。

誰都會痛的。

吳秀言黑板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紀蘭楨用水把抹布浸，在的基礎上又抹了一遍。再等待黑板自然變干回到原來黑潤的，們就開始工了。

吳秀言畫畫，紀蘭楨寫字。

也不知這樣過去了多久。

“秀言！”

有個聲音隔著窗戶玻璃過來，整個教室都震出嗡嗡的回聲。

是周。

吳秀言把筆放下，對紀蘭楨說了句：“我出去一下。”

走到一樓旁邊的拐角，周在那里等。

還沒等吳秀言開口，周就跟連珠炮似的說起來了：

“我搞清楚了，是你們班一個苗妙妙的向我們班打聽的，找的那個人是胡娜死黨，不知添油加醋說了多，秀言，一些話你不要在意啊。”

周看著神萎靡的吳秀言，心里把這些好探聽別人私的問候了八百來遍。

“沒事。”在好友擔憂的目下，吳秀言勉強笑笑。

“還有個事兒。”周在心里猶豫，但是心一橫，說出口了：“那個苗妙妙，聽說跟紀蘭楨走得很近，會不會……”

周說不下去了，可是相信秀言一定猜到的意思。

會不會是紀蘭楨告訴的苗妙妙。

“不會。”吳秀言很果斷地搖搖頭。

吳秀言清楚，紀蘭楨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且不論一直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支持自己，紀蘭楨的格是帶有點傲氣的，背后嚼人舌的事做不出來。

于是拍拍周：“你別多想了。回去吧。”

吳秀言回來的時候，紀蘭楨已經寫完了一中校訓。

仰頭，“艱難困苦，玉汝于”八個大字端端正正立于黑板中央。

都說字如其人，紀蘭楨雖然看起來像是文弱的小生，但寫的字蒼勁有力、氣勢開張舒朗，很有點柳的大家風范。讓吳秀言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紀蘭楨坐在一邊休息，像是等回來。

可紀蘭楨的臉明顯有些紅暈。

“你怎麼了？”吳秀言問。

“剛剛鄭麒來過了。”紀蘭楨仰頭回答。

紀蘭楨一個人教室里出板報。 “汝”左半邊剛寫完，覺得不太好看打算掉重寫，一只板就這麼到了眼前。

因為吳秀言剛才出去了，所以知道不會是吳秀言。

那是誰呢？

紀蘭楨頓了一下，目只敢一寸一寸地向上移：

先是干凈的指甲、再到男孩子細而均勻的骨節，因為瘦，手背上的管如同葉片上的脈絡分明，看起來張揚而有力。

“你不要嗎？”鄭麒看紀蘭楨久久不接，便問。

“要。”紀蘭楨低低地應了一句，接過板開始改起來。

因為個子不夠高，為了便于出板報，此刻正站在平時閑置不用的課桌上，于高就很顯眼，所以紀蘭楨一舉一都十分小心。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呆了多長時間？現在的模樣...會不會很怪異？

紀蘭楨雖然背對著鄭麒，但眼睛好像長在了后面，能清晰地知到鄭麒沒走遠，就在離可能不到半張桌子的距離。

......不知是臨近生理期還是心理作祟，肚子開始發痛了。

就這樣想著，直直站著的半蹲下來，子一晃課桌跟著搖了幾下。

覺有只手有力地在后背撐住了，過薄薄的校服，甚至能到它傳來的力量和溫度。

紀蘭楨定了定神，手上“啪嗒”一松，板咕嚕嚕滾到了課桌下。

紀蘭楨：......

要怎麼解釋才能讓對方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

鄭麒再也沒能忍住，笑了一下：

“你剛才也沒這樣啊。”

微微調侃的語氣，讓紀蘭楨臉稍微發紅。

鄭麒讓紀蘭楨蹲好不要，他彎著子弓背去撿掉落的板。

年窄薄的肩膀和微敞開的領口，出比上的校服還要再白一度的一點，黑的發在脖頸出茬口。

紀蘭楨抿。

嗯，剛才也沒這樣，跟丟了魂似的。

鄭麒撿到了板，但沒有第一時間給紀蘭楨，反倒是把它放到了一邊，然后出了右手。

“抓好我，站起來。”

鄭麒個子很高，面對墊著張課桌的紀蘭楨，他也只需微微仰頭。下頜線因為這一舉顯得更加利落，像個銳利的折角。

紀蘭楨遲疑了片刻，把手遞過去。

的手很冰，他的手很燙；的手很小，他的手掌卻很大。

心的張窘迫，走了渾的最后一點力氣，可是借著鄭麒給的力量，穩穩當當地站得很好。

就在這一瞬間，紀蘭楨忽然有種奇特的。

他好像了所有力量和勇氣的源泉。

“你怎麼來了？”紀蘭楨問。

“我來找周。”鄭麒回答。

紀蘭楨“哦”了一句，大概猜到了這個回答。

低下頭的紀蘭楨，并沒有捕捉到鄭麒臉上稍縱即逝的笑容。

事才不是這樣。

他、周，還有等在外面打游戲的吳定國，三人其實是一道過來的。

周來找吳秀言他知道，因為鄭麒是眼見著和吳秀言拐到了旁邊樓梯口。

他進教室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看到一個孩在那不聲不響地出黑板報，安安靜靜的模樣，神專注做自己的事，連窗外有一個年定定地看了好久都不知道。

特別好。

吳秀言看著微赧的臉龐，因為過分張而稍彎曲的指節，還有角克制地抿出的一條弧線。

“紀蘭楨，你的心思很容易被人讀出來……很容易被人利用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