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令還來不及松一口氣,肖乾便悠悠道:“孤就是有幾個問題。”
“昨日五賑災粥棚,今日為何只剩一?”
“城外那些憑空多出來的災民,昨日被你藏在哪?”
“孤昨日帶來的糧食,為何會出現在糧鋪?”
朱縣令腦門上的冷汗更多,強撐著狡辯:“殿下,那粥棚地偏僻,于災民們多有不便,因此微臣特意令人先行拆除,打算今日擇便利重建。城外那些災民,昨日許是四尋食了,因此才與殿下錯過了,并非微臣將他們藏了起來。殿下昨日帶來的糧食太多,縣衙不好存放,這才放了些去糧鋪暫存……”
話未說完,一堆竹簽就潑了他一臉一!肖乾放下空竹筒,聲音還是懶懶散散的:“朱縣令,孤看你能當上地方,第一靠得便是這包天的膽子,第二靠得便是這顛倒黑白的。”
有侍衛蹲下去數竹簽,肖乾擺擺手:“別數了,隨便打個三百便是。”
三百!一般人六七十便得被打死,三百……這不是要活活打死他!朱縣令臉一下白了,惶恐磕頭求饒:“殿下饒命!臣知錯!請殿下容我將功折罪!”
肖乾沒理他。男人偏頭,低聲問夏如茵:“吵不吵?”
夏如茵耳邊都是朱縣令的嚎,本聽不清:“什麼?”
肖乾便雙手捂住了耳朵。男人手微涼,手掌有糙薄繭,那指尖落在的腦后,輕撥弄了下的發。夏如茵疑仰頭看肖乾,而肖乾角微翹,說話溫和緩慢:“其他人斬首。頭都留著,晚些孤離開后,掛去城墻。”
鄔明軒應是,侍衛們便將跪在地上的員衙役們都拖了下去。肖乾等他們的聲音聽不見了,這才松手,起朝公堂外行。夏如茵連忙跟上。肖乾走了兩步又停下,囑咐鄔明軒:“哦,還有那三個掌柜,一起帶上。”
這場腥誅殺,以及掛在城墻的明晃晃威懾,才算是正式拉開了賑災序幕。魯山的員被殺得差不多了,找人接手主事又花了些功夫。中午時分,肖乾領著人離開,五個粥棚已經開始施粥。
他們走得并不聲張,可災民們還是發現了。眾人在城外跪出了一條長龍,叩謝太子殿下。這場自發的恩沒有組織,因此混無序,“青天大老爺”“太子千歲”,各種聲音沒有章法。夏如茵被喊得心緒起伏,肖乾卻只是閉目坐在那,淡然無波。
車廂中沒有旁人,夏如茵便挪去了肖乾一側。小聲問肖乾:“殿下,你不出去看看嗎?”
肖乾終于睜眼:“為何要看?”
夏如茵彎著眉眼笑:“因為他們激你啊。”
肖乾嘲弄勾起角:“不,他們并非激孤。激,是要將孤記在心上的,他們沒有。”他仰靠著馬車壁:“他們只是因為能活命而高興。孤恰好在這,他們尋到了一個合適的方式宣泄緒,僅此罷了。”
夏如茵怔住。本能想反駁,卻又覺得似乎肖乾所言也有道理。肖乾見幾番張,卻沒說出話,淡然道:“無所謂,孤不介意。孤今日所為也并非為了他們。只是孤為大宣太子,既然接手了這攤事,便總得做些什麼。”
夏如茵竟然覺得愈發有道理了。無怪出京后,殿下為賑災做了良多,卻還是在殿下上到了一種離。想來便是因為殿下并不是在主救某個人或某群人,他的種種舉,只是在履行他認為自己該做的罷了。
夏如茵傻愣愣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殿下,你一定會是位明君。”
肖乾笑了:“夏如茵,你說這種話,也不怕傳出去掉腦袋。”
夏如茵搖搖頭:“你一定會是位明君。大宣會在你手上海清河晏,蒸蒸日上。”
肖乾了的臉:“不,孤便是繼位了,也只會是個人人憎惡畏懼的暴君。”
夏如茵都顧不上喊疼了,反駁道:“才不,殿下一定會是明君。”
肖乾不想和進行這種小孩子吵架。他松了手:“你知道孤今日做了什麼嗎?就敢這般說話。”
夏如茵果然被噎著。肖乾以為終于放棄這個話題了,可半響,夏如茵小聲道:“我知道,你殺人了。”
肖乾并不意外知道。他沒想瞞,只是莫名不愿讓當場看見聽見罷了。夏如茵意外固執起來:“可那些員欺百姓,本就該殺。他們想瞞天過海,被你發現了。你這般厲害,自然該是個明君。”
肖乾都要被的執著逗笑了:“可是孤連‘君’都不想做,怎麼辦?”
夏如茵怔住。緩緩眨了眨眼:“那殿下想做什麼啊?”
肖乾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殿下沒有想做的,殿下只有不想做的。”他對上夏如茵追究到底的目,笑了:“好吧。誰讓殿下不痛快,殿下就讓他不痛快,這便是殿下想做的。”
這回答讓夏如茵更呆了,因為這還真不算什麼“想做”的。于肖乾而言,不過是這個世界推著他前行,而他回以不善。夏如茵終于“哦”了一聲,低頭沉默了。
馬車緩緩而行,肖乾再度閉上了眼。可片刻,他的袖子被人扯了扯。
肖乾睜眼,便見夏如茵湊到了近前,那如水溫的雙眸注視著他:“殿下,你還是做個明君吧。”
子的目太認真太專注,仿佛這世界之大,只余眼前的他。這是一句溫溫的央求,字字句句鉆進肖乾心中,如微風攪了心湖。肖乾是真不明白為何這般堅持了:“孤做明君,你能得到什麼?可以把你的小矮凳搬到金鑾殿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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