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鸞看著這副模樣，心頭涌出一不明不白的酸楚之意，側首看向杵在屋里伺候的宮，難得慍怒:“你們怎麼伺候的公主？”

哪怕昌帝和許皇后已崩逝, 紀嬋為唯一的嫡公主，怎麼也不該落得睡偏殿的地步，陳鸞前幾日來時這妙嬋宮尚還有模有樣的，今日前來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場景，如何能不氣？

下意識的就認為是殿里伺候的宮嬤嬤奉違捧高踩低，眉間立刻攏上了幾縷深濃寒煙，聲音冰冷:“葡萄，帶下去一個個查，這段時日誰伺候公主不盡心，直接帶到慎刑司去，便說是我下的命令。”

這原就有些狹窄的偏屋里頓時跪了一地的人，紀嬋從床榻上起了，緩步走向陳鸞，姿窈窕，只聲音里尚帶著幾分沙啞的懶意，“在這妙嬋宮里，自然沒誰敢惹得我不如意的。”

瞥向跪著大氣也不敢的宮，輕輕擺了擺袖，道:“都下去候著吧，本宮與皇后說會子話。”

這僻靜的小屋一下子靜得能聽見外頭竹葉簌簌響的聲音，陳鸞瞧著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的人兒，眼眶都泛出些微紅，問:“為何要住在這樣的地方？”

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無不是最好的，什麼時候過這樣的苦？

紀嬋搖了搖頭，出纖的手掌搭在陳鸞的左手心里，聲音格外平靜，道:“你瞧。”

從未沾過春水的手指如蔥，此刻遵循主人意愿，安安靜靜地搭在另一只手上，只是不控制的，一刻不停歇的微微。

陳鸞猛的抬眸，與那雙時時氤氳著/的眸四目相對，聲音啞得不像話，艱難發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紀嬋把手收了回去，兀自坐在小凳上，手去拿那壺才沏上來的熱茶，小巧的茶壺并不算重，可人的手卻抖個不停，紀嬋低眸，神極為認真，只是那壺中的水卻仍舊是濺了出來，那如凝脂一樣的立刻紅了起來。

陳鸞只覺得眼里進了幾顆沙子，又似是被熏了嗆人的香，直得頭發，眼淚水不控制地掉。

走到紀嬋邊，手將那茶壺放回原，而后環著紀嬋瘦弱的肩頭，聲音哽咽，心里酸脹得不得了，“你這是何時的事？為何會這樣？太醫可有來看過？”

紀嬋回伏在陳鸞的肩頭，淚眼朦朧，這麼多天來頭一回出些許脆弱之意，捋了捋鬢邊被眼淚打的黑發，道:“鸞兒，我真是難過極了。”

陳鸞默不作聲，只是環著的作更了一些。

沒有過什麼父母，但紀嬋是從小在罐子里長大的，父母是全天下最有權勢之人，也是最之人，驟然雙雙離世，任誰也不了。

“這妙嬋宮越發的冷清了，我前幾日睡在正殿里，才一閉上眼睛便想起父皇與母后，他們慣來我宮里坐坐，父皇問功課，母后就在一旁笑著看……”

“這些事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可我每回一醒過來，就知道那只是一場大夢，我沉溺其中不愿醒來，可他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陳鸞也不知該如何安，似乎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陪著一塊掉眼淚。

紀嬋憋了許久的緒，這會終于有了一個宣泄的口子，陳鸞不來，這偌大的皇宮中，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與同，就連哭也不能哭，生怕被別人看了笑話。

那些人卯足了勁往宮里跑，無非就是想看失魂落魄的頹廢樣，可偏不，在人前肆意如舊，活得比誰都要驕傲，只是長夜夢魘襲來，一但被驚醒，便是一宿一宿的睜眼到天亮。

不過半月的時間，就不敢再睡在正殿了。

陳鸞眼中布滿驚痛，紀嬋低低囈語，竟是從未有過的失魂落魄模樣，“鸞鸞，我后悔了。”

“若是我那時候拼命攔著母后，或許時間久了，母后便想通了……”

“可我當初鬼迷心竅，我竟親眼看著母后喝下了穿腸的酒，躺在父皇邊閉上了眼。”

說到這里，紀嬋手抖得越發厲害，抬起眸子，神悲戚，一張小臉上蜿蜒著幾條淚痕，紅上的盡褪，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一子抑而深濃的悲傷。

陳鸞與紀嬋也算自相識，卻是頭一回見這般模樣，銳氣盡失，失魂落魄，憂思難安。

“喚太醫看過了嗎？”過了許久，紀嬋的哽咽聲漸漸低弱下去，陳鸞執著那雙纖玉手，聲音低啞，問得無比艱難。

紀嬋微，任握著不，模樣乖巧，只是那雙眸子泛著琉璃樣的水，空得很，“未曾，懶得麻煩。”

“若是被有人之人探得消息，還不定驚起怎樣的流言蜚語，當真煩得很。”

紀嬋回了手，薄抿一條直線，而后自嘲地笑:“正反父皇留下旨，我便是一輩子在公主府養到老，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

言下之意，便是沒考慮過婚嫁之事了。

陳鸞默了默，語氣難得嚴肅:“你這樣的癥狀，有幾日了？”

“記不太清了，大概有七八日了，先前抖得也沒這樣厲害，便沒當回事。”紀嬋一副不甚關心的模樣，眼尾綴著顆晶瑩的淚珠襯得面容更艷麗三分。

“明日我從宮外請個醫高超些的大夫來瞧瞧，今日若我沒來，你又打算瞞到幾時？難不真要任由它這樣發展下去？”陳鸞一想到那樣的況，語氣不由得更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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