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著揮了揮手，慢吞吞地道:“我這一把老骨頭，有康姨娘陪著便夠了，你二妹妹年紀小，玩心重，去了寺里也靜不下心來。”

“你且帶著出去外頭見見世面罷。”

這最后一句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鳶猛的抬頭，又極快地低下頭，面上一派的乖巧謙卑。

從小到大，各種大宴小宴，別人發來帖子，從來都是邀請陳鸞前往，更莫提每年的宮宴，是想也不用想的。

小時候便也罷了，可如今馬上及笄，再不出去與這京城顯赫世家的貴活絡活絡，便真了那井底之蛙了。

似是到什麼，陳鸞似笑非笑瞥了陳鳶一眼，接著有些猶豫地抿了抿，湊到老太太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說完，老太太笑容便逐漸消失了，沉默許久，而后低嘆了一聲。

康姨娘見狀，不聲用手肘推了推陳鳶，使了個眼。

陳鳶便上前幾步，走到陳鸞跟前，親親熱熱笑瞇了眼睛，問:“姐姐與祖母說什麼悄悄話呢？”

老太太年輕時最看中嫡庶之別，只是人老了，想過幾天舒心日子，而二姑娘和康姨娘看著也是老實的，不會整什麼幺蛾子擾人心煩，再說這庶出也是親孫，哪怕在心里的位置遠不如大姑娘，但也是費了不心思的。

可大姑娘方才那一席話，倒是驚醒了，嫡出庶出之間，從來橫亙著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庶出一旦言行舉止不合規矩，那丟的可是鎮國公的臉。

更莫提大姑娘還是未來的東宮正妃，更是有不得一丁點污點。

老太太想到這，與其自然也就冷了下來，“不該問的就別問，平日里你姨娘怎麼教你的？”

一點規矩也沒有。

陳鳶愣了片刻，而后福了福，再抬起頭來時，眼睛都泛了紅。

嘖。

陳鸞拿雪白的帕子拭著泛紅的指尖，笑得無聲。裝可憐扮弱，一向是自己這個庶妹的拿手好戲，可既然是做戲，那總有看戲的人不配合的時候。

這府上的人最看重的是什麼，沒人比更清楚，也沒人了解得比更徹，那是以生命為代價才領悟到的。

老太太見了陳鳶微紅的眼眶，再一聯想到陳鸞放在覆在耳邊所說的話，不由得垮了臉，沉聲道:“這幾日你就跟在我邊，好好學習禮儀規矩，東嬤嬤會教你。”

陳鳶咬咬牙，不明白為何老太太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但素來聰穎，知曉此時再說什麼只會更老太太著惱，于是順從乖巧地沖老太太邊的嬤嬤笑了笑，道:“勞煩嬤嬤了。”

老太太疲憊地朝著們揮了揮手，闔了眼眸道:“你們都回去吧，老婆子今日乏了。”

陳鳶與康姨娘退了出去，這屋子里頓時了那一甜膩的花香味，外頭樹枝招展，各花苞含笑點頭，陳鸞斂了斂眼中的波瀾，而后起湊到老太太跟前，輕言輕語道:“祖母好生歇息，鸞兒明日再來看您。”

前世老太太疼惜，將養在膝下事事為想著，只是后來發生那些事，到底無力回天，還因為心疼生了一場大病，那一病就再沒好過。

可是陳鸞知道，老太太再疼，那也是建立在鎮國公府蒸蒸日上的前提下，一旦有誰為了攔路石，那便是了逆鱗，什麼祖孫深都是云煙幾縷。

自己會為一顆可有可無的棄子，也并不奇怪。

陳鸞從前世的回憶里，臉上的笑容淺了幾分，才想起出門，便聽老太太發了話，“鸞丫頭，你坐過來陪祖母說會子話。”

老太太仍是閉著眼的，一雙干枯如竹枝的手著烏黑發亮的檀木珠串，陳鸞于是從善如流地坐在老太太邊，妙曼的子帶著甜甜的暖香，角也溢出兩個小梨渦，一派的溫和靜雅。

“自打皇后娘娘發話你與太子的婚約作數后，你這丫頭的子便沉穩了許多，看著不似以前那般氣胡鬧了。”老太太有些慨，將手中的手釧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握了陳鸞的一只手挲。

“你打小沒了娘，你爹又忙著公事，自小被祖母帶著長大，小小的一團長如今這般貌的俏姑娘，眼看著你的婚事定下，又是那樣富貴的去，祖母才總算可以放下心來。”

陳鸞皺了皺眉，想起那森冷冷的東宮與惻惻的紀蕭，心底的厭惡頓生。

老太太似乎知道在想什麼，嘆了一口氣低了聲音勸:“祖母知曉你的心思不在太子上，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你下月就要進東宮，萬萬不可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否則進了東宮，自己吃盡苦頭不說，也會連累了國公府。”

“你對八皇子那些心思，該盡數放下了。”

陳鸞了，聲音有些啞，“鸞兒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曉對紀煥的心思，唯獨他始終視無睹，恍若未聞。

直到皇后發了話，他才沉著一張臉找了過來，神鷙開口就問是何意思。

能是何意思？

老太太點到為止，見乖巧應下，也樂呵呵地換了話題:“十二日南王府小宴，你還是帶著你二妹妹去，這幾日我嬤嬤好生教教規矩，總也得替尋門好的親事。”

“你與小郡主好，莫因為等閑人的幾句碎子話而對你二妹妹有了不好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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