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總算涼爽了起來。
風細細的,送來花草悶沉的香,蟲鳴格外清晰。
整齊劃一的火把將天空渲染得猶如傍晚,裴琰著玄,騎坐在駿馬之上,正對著縣衙的府門,神冷峻地抬手。
親衛得令,立刻開始破門。
“陛下!!”
一聲清晰的呼喚劃破夜,似乎比火把還灼熱明亮。
裴琰循聲轉頭,看見那個悉的影朝自己奔來。
哭著,淚流滿面地奔來,角隨夜風翻飛。
一如三年前,被皇后責打,深夜哭著奔來乾清宮,求他做主時的樣子。
裴琰的手在那一刻有些發抖,忍著立即翻下馬,在撲過來時,接了個滿懷。
“你來救我了......陛下,你來救我了......”
姜姝儀抱著他,泣不聲,像是要把自己融他的子,可又控制不住往下。
裴琰深深閉了閉眼,著懷中溫,只覺得心中千鈞之石終于落地,繃的神經陡然松懈下來。
他竟一時失言,只能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的后背,以表安。
姜姝儀把臉埋他懷中,像是被騙離爹娘許久,千辛萬苦才歸家的孩,還在哭著央求他:“不要松開我,就這麼抱著我,我怕,我好怕啊......”
裴琰抱著,盯著蓬的發頂,聲音微微沙啞:“好,不松開你。”
他的狀態并沒有好多,一雙長眸熬得通紅,連日趕路滿風塵仆仆。
但姜姝儀顧不上這麼多,得到應承就放心的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腦子嗡嗡作響。
裴琰一邊任由發泄,一邊確認懷中人是不是全須全尾。
姜姝儀哭累了,又開始覺得不真實,哪怕被裴琰的氣息圍繞著,也覺得不真實。
停住啜泣:“陛下打我兩下吧,讓我不知道是不是做夢。”
“是該打。”
裴琰嗓音溫沉,將手放在腰下。
姜姝儀憋住哭等,然而許久也沒等來疼。
頓時又要哭:“不會真是做夢吧?可是好真啊,我抱著陛下,像真的一樣!”
裴琰在頭頂嘆了口氣,無奈道:“不是做夢,是朕舍不得。”
姜姝儀卻仰起一雙噙著淚的眼睛看他:“不要舍不得,打吧,讓臣妾安心。”
裴琰用拇指為抿去眼淚:“非要疼,你才能安心?”
姜姝儀落淚點頭。
裴琰便將打橫抱了起來。
府衙的門已經被破開了,他抱著姜姝儀走進去。
親衛跟隨在帝王后,見一個人抓一個人。
等到了后院,抓住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后,裴琰問他:“這里有沒有無人居住過的房間,要整潔的。”
管事巍巍:“你們是什麼人?你們——啊!”
話未說完便被掰臼了胳膊,他抖著聲音:“有!有!”
“引路。”
裴琰淡淡拋下兩個字,親衛才松開這管事。
管事趕哆嗦著給他們引路。
是毗鄰姜姝儀之前被關的那座院子,布局也差不多。
親衛守在外面,裴琰徑直進門,了室,把姜姝儀放在床榻上。
他要起,卻被一雙的胳膊死死抱住,哭到沙啞的聲音在下響起:“不要走,求求陛下了,一刻也不要離開臣妾!”
裴琰溫地看著,解釋:“朕總要去了袍。”
姜姝儀只是眼的啞聲重復:“不要走,不要走......”
裴琰意識到只有著自己,才會稍稍安心。
他垂眸問:“那還要疼嗎?”
姜姝儀又開始落淚,避而不答:“要陛下......”
裴琰便沒做別的。
他躺下,讓姜姝儀自己懷中,像在宮中的每個夜晚,如膠似漆,不可分。
裴琰其實有很多事想做。
他想殺了這里的所有人,尤其是欺負過姜姝儀的人,應該千刀萬剮。
他也有很多事想問。
姜姝儀這幾日了多委屈,從重生到現在,獨自承了那麼多事,是不是經常擔驚怕?
可這些都不及懷中人此刻的安寧重要。
姜姝儀總算累極,昏睡了過去。
裴琰仍然沒有離開。
若醒來看不見自己,該是何等驚惶。
事也果然如此,姜姝儀一夜驚厥了五次,次次喚他,裴琰抱著,一遍遍告訴自己在,不是夢。
等天邊泛起魚肚白,姜姝儀才算是徹底睡醒,睜著紅彤彤的眼睛他。
裴琰含笑問:“還想做什麼?”
姜姝儀眼中又蓄起晶瑩,抓著他前的料,吸了吸鼻子道:“對不起,我不該跑......”
裴琰不會在這時教訓,更遑論犯錯最大的是他。
他本就抱著姜姝儀,此刻再用幾分力氣,讓離自己更近,緩聲道:“朕不怪你,下次不要再逃,朕也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
姜姝儀打死也不會跑了。
依舊有些難,這十幾日的經歷就像一把刀,已經進了里,哪怕已經找到了可以醫治之人,為小心翼翼地拔出那刀,又包扎好傷口,可疼痛仍然還是在的。
“好多人欺負我......”
姜姝儀看著裴琰,啞聲訴說自己的委屈:“路上遇到了兩個登徒子,他們想對我不軌,若沒有五娘,我不知會發生什麼,今天,客棧里,有幾個男子看著我戲謔調笑,我來到縣衙,想讓縣令幫我找你,結果這縣令是禽,強搶了一堆民關在柴房,還想霸占我......”
忍不住說這些事,但又怕裴琰這時候怒離開,所以抓著他的袍。
裴琰卻很是平靜,他著姜姝儀垂散下來的青,他昨夜怕睡不安穩,親手解開了發髻。
“朕知道了。”
姜姝儀聽他這麼說,便覺得心安。
提起五娘,還有那些子,姜姝儀仰頭問裴琰:“那些子被關在柴房里,昨夜著火了,陛下把們救出來了沒有?”
裴琰用拇指按按發紅的眼角:“不要管旁人,你照顧好自己,朕就不會做昏君。”
姜姝儀歪頭蹭他兩下,語氣更委屈了:“是吳道長說的,要臣妾修出功德,才能扭轉命數,讓陛下長命百歲,臣妾現在就想做個好人,寧可信其有吧,總比最后真應了那命數好。”
“他是騙你的。”
裴琰語罷,見姜姝儀抬頭看過來,輕聲解釋:“朕不會短命,也不會魂飛魄散,吳見善那麼做,大概是因為滿春樓背后之人是太傅。”
姜姝儀圓睜杏眸:“什麼,魏太傅?!”
他不是出了名的清廉肅正嗎,怎麼會經營青樓?
裴琰“嗯”了聲,眸淡淡的:“朕生母走的早,母后又冷待朕,在文華殿讀書時,三皇兄常常領著人孤立欺辱朕,沒有哪個老師愿意為朕出頭,直到太傅來教授文史,第一日就呵斥責打了三皇兄,又去父皇面前直諫,說朕是可造之材,皇子中最堪當大任者。”
“姜姝儀,如果這次沒有把你牽扯進來,哪怕他在各地都經營著像滿春樓一樣的營生,哪怕他手上沾著千上萬條人命,朕大概也會留他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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