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南沒有回答時衍塵的這句話，只是把頭靠在他上，抱了抱這個渾冰冷的年。

知道，他心是糾結的。

時衍塵對時朝偉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旁人的看不清的。

恐怕他自己也難以確定，自己心中那一點點揪起來的東西，到底來源于什麼。

是割不斷的緣關系嗎？

是那份遲來的道歉嗎？

或許都有，或許都不是。

時衍塵苦笑著，為自己不夠狠心而悲傷。

他最終，還是把時博聞帶到了時朝偉的病房。

那是除夕夜。

時博聞穿著新買的大紅襖，牽著時衍塵手，走進了沒有一煙火氣的住院部。

時博聞從來沒有哪個年像這一次一樣記憶深刻。

他不知道，原來不是每家人過年都能夠吃到年夜飯的。

在那些十幾平米的病房里，也有人低聲慶祝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

當然，也有人不過年，只是靜靜坐在病床邊守候著他們的家人。

時衍塵牽著時博聞走到了病房外，推門進去時，他彎下來對時博聞說：“爸爸冒還沒好，我們待一會就走。”

時博聞乖巧地點頭，“我知道的！”

病房的時朝偉早已穿上了面的外套，坐在床頭，等著兄弟二人的到來。

時博聞一見到時朝偉，就激地朝他跑過去：“爸爸！”

時朝偉更是開心得不行，直接來了幾個猛咳。

“爸爸怎麼還在咳嗽呀？要吃藥才能好！”時博聞一邊拍著時朝偉的背一邊說著。

時朝偉止住咳嗽，握住時博聞的小手，“藥太苦了，爸爸不喜歡吃，你有沒有帶糖果來？”

時博聞快速地點頭，轉看向時衍塵：“糖在哥哥那里！哥哥！快把我買的糖果和蛋糕拿過來！”

時朝偉笑得皺紋都出來了，“還給爸爸準備了蛋糕？”

時博聞驕傲地說：“是我自己做的呢！”

時衍塵把蛋糕拿出來，遞給時博聞，時博聞接過之后，用叉子弄了一口，喂給了時朝偉。

時朝偉吃了一油。

“好不好吃爸爸？”

“好吃，我兒子做的就是好吃！”

說完，時朝偉用手指弄了一小塊油，抹在了時博聞的鼻子上。

時博聞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把油抹在時朝偉臉上，一邊說：“爸爸壞蛋！”

這間病房里沒有了以往的咳嗽聲。

笑聲陣陣。

引得路過的實習護士不駐足。

知道病房里住的是幾號病人后，暗自發出一陣嘆息。

時衍塵坐在沙發上，也吃了一口蛋糕。

蛋糕太甜，笑聲很吵。

他不喜歡。

時博聞在病房里待了足足一個鐘，玩得太累，在沙發上睡著了。

時衍塵王新力把時博聞抱回了家。

時博聞走后，時朝偉才劇烈地咳嗽起來，從鼻子里噴出來。

醫生和護士都進來了。

老人完全沒了剛才的狀態，一臉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他，沒有力氣了。

時衍塵看著時朝偉用那只滿是針孔的手往他這個方向了。

年手指了，而下一秒就被醫護人員推到門外。

病房里，醫生正與死神作斗爭。

無果。

23:44呼吸心跳停止。

23:56宣布臨床死亡。

過一扇門，時衍塵看見那張悉又陌生的蒼老的臉。

就這樣，死了啊。

好快。

比上次還快。

時衍塵異常冷靜，先是讓人發了訃告，又給沐熙南發了消息：【南南，這幾天回消息可能晚一些，要準備喪事。】

*

除夕夜，沐熙南和家人吃過年夜飯，就坐在沙發上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

晚會的節目并不搞笑，拿起手機，準備在零點的時候給時衍塵發“新年快樂”。

23:59時，率先一分鐘收到了時衍塵的消息。

阿衍：【南南，這幾天回消息可能晚一點，要準備喪事。】

沐熙南手指頓住，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幾秒。

在聊天框里打字，又刪掉。

終于在零點的時候，發給他兩個擁抱。

時衍塵很快就回了同樣的兩個擁抱，并發了句：【新年快樂】

沐熙南立即回復：【新年快樂阿衍】

剛發完，一旁的蔣曉利就舉著手機里的消息說：“時總去世了？”

沐香巧傳來嘆息聲：“但愿天上沒有病痛。”

蔣曉利無奈搖頭，“時家那倆孩子以后可難了……”

蔣維也難得出傷的表，“時衍塵也是可憐，現在全家上下都等著他扛起來。”

沐熙南沒有繼續參與他們的討論，自己一個人上樓進了房間。

窗外傳來煙花在天空炸開的聲音。

沐熙南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就把窗簾拉上了。

知道，時衍塵這幾天很忙。

家里的大人全部沒了，他卻沒有工夫暗自悲傷，還有很多事等著他收尾。

春節期間，沐熙南照常給時衍塵發早安晚安，時衍塵有時候會立馬回復，有時候會晚一點。

聽說葬禮辦得很簡單，除了時家的親戚，沒再請其他人。

而葬禮結束后，時衍塵只給沐熙南發了句【別擔心我】，便失去了聯系。

沐熙南猜想他或許是需要一些單獨的空間，好好緩一緩這些天來沒有來得及發泄的緒。

可三天過去，依舊沒收到他的消息。

元宵節那天，時衍塵的司機王衛國突然找上門來，說他家爺已經很久沒有過面了。

盡管有時衍塵那句“別擔心我”作保障，沐熙南還是擔心上次鐘艾琳綁架時衍塵的事會再度上演。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時氏集團的老總去世，一定有不之前被時朝偉榨過的人盯著時家。

站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想著實在不行就報警吧。

突然間，沐熙南注意到桌子旁邊那個上了鎖的屜。

記得，時衍塵給了一把鑰匙，可以打開他們家任何門的鎖。

而時衍塵曾經告訴過，他住的小屋里，有一間小房子。

那是他媽媽住過的地方。

他說，不太開心的時候，會去那個房間待著。

沐熙南打開了屜，從里面拿出鑰匙。

穿上外套，把鑰匙握在手心，打算去時衍塵家。

去他那個小房間里看看。

走路去時家的路上，沐熙南莫名心悸。

希時衍塵是待在了那里，而不是被什麼人給傷害了。

沐熙南走到時家門口，開了門進去，一步步邁向后面的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