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衍塵臉上沒有一點知覺，他只是想笑。

莫名地覺得好笑。

年的聲音像從地獄里發出——

“這是我母親的房子，要滾也是你們滾。”

時朝偉再次被氣到，本就不順的口愈發疼痛。

“好，好！時衍塵！你長大了，會跟我們頂了，我們滾，以后你就永遠待在這個破房子里！永遠跟你那去世的母親住在一起！永遠別出來！”

時朝偉把時博聞抱起來，牽著鐘艾琳一起走出了這個地方。

時博聞卻不肯走，他邊哭邊問時朝偉：“爸爸為什麼要打哥哥？爸爸是壞人！”

鐘艾琳氣得不行，捂住他的：“時博聞！你別再喊他哥哥！他才是壞人！”

“才不是！哥哥是好人！是我吃了他的蛋糕，今天是哥哥的生日……”

“讓你別喊他哥哥！”

鐘艾琳眉頭皺，腦子被氣得不清醒，直接把時衍塵要害他的事說出來，“時衍塵要害你！上次在游樂園不是你的錯，是他故意把你丟掉的！”

“聽見了沒？時衍塵要害你！要讓你被壞人抓走，被人剁手跺腳放到街上去乞討！讓你像路邊那些連服都沒有的乞丐一樣可憐！”

鐘艾琳想想就后怕，說話聲也越來越大。

可時博聞依舊不信。

“可是我沒有被抓走啊，我走丟了之后，沒有遇到壞人拐賣我，只不過他們都很冷漠，看到我一個小孩走丟在路上，他們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找他們問路，他們還會跑得遠遠的……”

“好在最后有個姐姐愿意幫我，那個姐姐是大好人，是哥哥的朋友！”

鐘艾琳本沒仔細聽時博聞在說什麼，只知道一定要讓兒子遠離時衍塵！

不，一定要把時衍塵弄出時家！

不過，“你說那個姐姐是時衍塵的朋友？”鐘艾琳抓住了關鍵點。

“對……上次蔣叔叔結婚，我還看見哥哥給姐姐夾菜……”

鐘艾琳若有所思，問道：“那個姐姐什麼你知道嗎？”

“我知道！沐熙南！媽媽，爸爸，你們能不能不要生哥哥的氣？”

時博聞從沒看見爸爸和媽媽發這麼大的火。

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他們卻對著哥哥又打又罵。

難道，吃別人的蛋糕不應該道歉嗎？

難道他真的沒有做錯嗎？

時博聞有些分不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媽媽說哥哥是天生的壞種，可是哥哥會給他買玩，會陪他去游樂園，會給他剝蝦。

哥哥每天見到他，都會對他笑。

時博聞疑地想，哥哥對自己這麼好，為什麼是壞人呢？

可是，他是媽媽的兒子，媽媽討厭哥哥，他是不是應該站在媽媽這邊呢？

時博聞小小的腦袋里充滿了各種疑，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覺自己的價值觀到了考驗。

他暫時還不知道如何用自己心中的善惡準則去評判爸爸媽媽和哥哥。

只好跟著爸爸媽媽回到了亮的別墅里。

而別墅背后，那棟院前種滿了花草的小房子，四周無，在黑暗中。

被時朝偉打了一掌，時衍塵并不覺得有什麼。

他只是心疼那掉在地上的蛋糕。

僅此而已。

南南親手做的蛋糕，他只了一小口，就被人無地踹翻在地上。

他跪坐在地上，彎下腰來，手把地上的蛋糕一點一點攏到一起。

他用手里的叉子起一個切好的桃子，往里塞。

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在里化開，他忽然覺鼻頭酸酸的。

沐熙南實在過分，明明知道他不喜歡吃甜的，還把這麼甜的桃子放上來。

年咽下桃子，繼續用叉子挑蛋糕吃。

他吃東西時很安靜，整個房間里聽不出一點聲音，倒是窗外不知是什麼鳥在，吵得他不往外面看了看。

外面已經這麼黑了，那只鳥卻還在外面。

怎麼，它是沒有家嗎？

真可憐啊。

可憐的鳥，要是有人把它養在籠子里就好了。

時衍塵邊聽著鳥聲，邊把蛋糕一口一口吃完。

他吃得很飽。

飽到有點犯惡心。

只好喝點水解膩。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碎片上沾著紅的……

想喝水。

可是，沒有水杯了。

房間一下子陷一種可怕的死寂。

窗外的鳥也不了。

地上的紅跡忽然融進了一滴淚水。

小鳥啊小鳥，你其實是有家的對吧？

不了，是因為回家了，對吧。

時衍塵著窗外，迎著月。

可是，他沒有家了。

早就沒有了。

時衍塵緩緩起，手指上的繼續滴落在地上。

無聲無息。

他走到柜旁邊，打開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

地下室里冰冰涼涼，只有立在中間的籠子是暖和的。

時衍塵盯著眼前的籠子，這個籠子是新做的，原本想給沐熙南用。

但沒關系，他躺一下，南南不會怪他的。

時衍塵走進去，關上門，鎖上鐵鏈，在籠子里躺下來。

他雙蜷著，閉上眼睛，陷一片黑暗。

夢魘來襲——

不知睡了多久，時衍塵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衍塵，衍塵……”

是媽媽的聲音。

時衍塵猛地睜眼，看見淋淋的籠子外面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

是他的母親，紀英。

“媽媽……”他輕聲喊，聲音略顯稚。

“衍塵，你乖乖待在籠子里，媽媽會保護你的。”人的聲音很溫，但藏著深深的絕。

時衍塵看見手中拿著刀，在燈之下晃得亮眼。

正用刀一點一點地刮著自己的！

“媽媽！不要！”

時衍塵眼底漸紅，幾乎狼狽地爬到了籠子邊，猛烈搖晃籠子。

可是他現在的小小的，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任憑他大喊大，依舊無法掙牢籠。

他看見媽媽的手臂全是劃痕，看見笑著盯著手里的刀。

“媽媽，放我出去！”時衍塵哭著懇求。

紀英笑道：“你乖乖坐在籠子里，這樣媽媽就不會傷害你了，別人也傷害不了你。”

“衍塵，不如你跟媽媽玩個游戲吧？你猜，媽媽給自己劃幾刀，才能睡著呢？”

時衍塵絕搖頭：“不要……媽媽……”

紀英安他：“你來數數好不好？你躺著數數，看看你數到第幾下，媽媽能睡著。”

時衍塵閉著，眼淚從眼眶里流出。

“這樣可不乖哦，不乖的話，媽媽就把你從籠子里放出來，爸爸要是發現你來找我的話，就會打你了哦。”

“媽媽……”

“乖哦，現在開始計數。”

紀英完全不管時衍塵的絕的尖聲，一下一下，在自己的手上劃口子。

“衍塵，你也沒有用，爸爸不會管我們的。”

“快點數數，不然，媽媽就要睡著了，再也不跟你說話了哦。”

時衍塵跪在籠子里面，雙手握著前面的欄桿。

過隙，他看見手上的流出來，流進了籠子里。

“媽媽別睡著，我數數……”

“一……”

“二……”

“三……”

不知數了多久，他雙膝已經麻木，眼神逐漸空。

再一次，他看見媽媽睡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