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琪躺在病床上,久久無言。
太漸漸西沉,一縷昏黃的過玻璃窗照了進來,落在茶幾上,明暗相間的花紋,好似命運一般織著。
蕭如瑟緩緩道:“那個時候,你們才四十五歲吧,怎麼會……”
“你太天真了。”梁琪道:“好看的人,青春來得都要早一些。伍明玉的容貌你是見過的,說句心里話,就算我整過七八次,還是比不上。更何況,當年的得能掐出水來,就是個浪蹄子。”
蕭如瑟想為伍明玉辯解幾句,但那些事終究是過去了,如今再提,又能如何呢?
梁琪繼續道:“從那一天起,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長得好看的人真的可以肆無忌憚。人們會慣著你,寵著你,原諒你……初中畢業,我考上了一所職校。后來,我去整容,拉了雙眼皮,墊高了鼻子,削尖了下,甚至拿掉了兩肋骨!搖一變,我了世人眼中的。我改名換姓,參加藝考,考了兩年才考上了一所不知名的藝校。”
“明星的夢不是那麼容易實現的。娛樂圈里最不缺的是什麼?就是。我簽了家經紀公司,不顧一切地炒作,蹭熱度、傳緋聞,只要有曝度,我什麼都不管了。就這樣熬了幾年,熬得黑紅黑紅的。”
“幸運的是,小姑父拍的片子突然火了,一下子進了導演圈。于是我開始拍電影,從群演開始,到跑龍套、特邀、配角,直到《落日熔金》,我終于熬出頭了。有一座影后的獎杯傍,只要我不作死,就不會死。混了這些年,我算是看開了,大紅大紫靠的是命,我還是慢慢來吧。我想當一名好演員。”
梁琪的最后一句話說得很低,很慢,卻很堅定。
“你呢?”梁琪狡黠地看了蕭如瑟一眼,問道:“我的好學姐,你呢?”
“我?”蕭如瑟有些悶,道:“我沒什麼可說的,無非是讀書、工作。”
“不,學姐的故事比我彩多了。”
“你認得我?”蕭如瑟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到梁琪話中的意思,便問道:“我是說,你認識年時的我?”
梁琪道:“或許吧,總覺得學姐很面。”
蕭如瑟道:“抱歉,過去的事我記不清了。但我們是一個初中的,可能有過集吧。”
梁琪道:“也可能是我記錯了。”須臾后,問道:“害我的人,查出來了嗎?肯定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做的手腳,這是個全封閉拍攝的劇,外人本進不來。”
“稍等,我來問一問。”
蕭如瑟給莊嚴撥打了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莊隊,梁琪案的疑犯找到了嗎?在追問呢。”
電話那頭傳來莊嚴的聲音:“初步鎖定了嫌疑人,是道組的一名工作人員。疑犯胡卡,男,21歲,高中肄業,道組打雜的。對了,你問問梁琪,看看對這個胡卡有沒有印象。”
“行,我來問問。”
“那好,我回頭給你電話,準備提審胡卡。”
掛斷電話,蕭如瑟問道:“記得一個名胡卡的工作人員嗎?”
“胡卡?”梁琪想了半天,道:“你是說小胡吧,好像是道組那邊負責跑的。怎麼,難道是他在害我?不應該啊,我和小胡關系不錯的,還請他喝過幾次茶。你別瞎想啊,我是請全劇組的人喝茶,不是特意請他。”
蕭如瑟道:“你們發生過爭吵嗎?”
梁琪道:“沒有。小胡有些害,整天悶頭干活,被道組使喚個不停,哪有空吵架啊。再說了,我一個一號和他有什麼好吵的?平白丟了面子。”
蕭如瑟道:“這就奇怪了。經過仔細的調查,莊隊發現所有線索都指向胡卡,不僅在威亞上發現了他的指紋,更是檢測到了樣本,初步懷疑是他在破壞鋼的時候割到了手留下的。”
“不會吧。”梁琪依舊無法相信,道:“看著老實的,怎麼就……”
“等消息吧。”蕭如瑟道:“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傳過來。”
蕭如瑟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梁琪對胡卡的印象反饋給了莊嚴。
“好吧。”梁琪道:“太無聊了,我們繼續聊天吧。”
“行。”蕭如瑟不得從口中掏出有用的信息,當然不會拒絕。“說說王娟娟吧。”
“王炮仗?”梁琪笑了起來,道:“咯咯咯,抱歉啊,想起王炮仗我就要笑。……脾氣太了,一點就著,大伙兒都炮仗。”
蕭如瑟了解過王娟娟,確實是個暴脾氣。
梁琪笑了一陣子,道:“王娟娟脾氣雖然暴躁了點,但心腸好,打抱不平,在班級里的人緣也不錯。我記得當年鄭鈴玉等人自稱‘慈云五朵金花’,欺凌弱小,整天打架斗毆,比男同學還要難搞。王娟娟看不慣們的行為,找輔導員打小報告,恰好被我聽到了。”
蕭如瑟道:“竟有此事?那后來們怎麼混了一伙的?”
梁琪道:“輔導員把王娟娟罵了一通,說心思沒花在學習上,整天搬弄是非。王娟娟哭得可慘了,讓更沒想到的是,輔導員轉頭就把打小報告的事告訴了鄭鈴玉。鄭鈴玉又不是吃素的,當然找王娟娟麻煩了。后來也不知道怎麼著,王娟娟反而加了們。其實想想也正常,打不過就加唄。”
蕭如瑟又問:“五朵金花?是哪五個人?”
梁琪道:“鄭鈴玉、伍明玉、陳敏、朱蓉蓉,還有……對了,還有楊潔!”
“楊潔?”蕭如瑟訝異道:“竟然這麼早就加了鄭鈴玉的團?”
梁琪道:“哼,你以為楊潔像的姓名那樣純潔嗎?我呸,就是個綠茶婊!”
“何出此言?”
“楊潔最慣用的伎倆就是當面裝弱,背后下死手。尤其是在老師面前,楊潔乖得像個兔子;等老師剛轉,兔子出了狼牙。”
“楊潔家里的況你了解嗎?也不容易。”
“不就是重男輕嗎?”梁琪不屑道:“我們老家的況就是那個樣子,十家有九家都是重男輕。沒辦法,傳統唄,兒終歸要嫁人的。其實吧,說重男輕有些嚴重,也就是對男娃重視些,期高一些;很有待兒的況,畢竟是自己的骨吧。楊潔弟弟長得可,小時候乖巧伶俐,家里偏心點也正常。蕭醫生,你說一碗水怎麼可能端平呢?楊潔就是心眼多,想得多,總在怨天尤人。”
梁琪的話讓蕭如瑟陷了沉思。
現在,很多人都在埋怨原生家庭,說什麼“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年”。這種況固然有,但大部分都是因為自太過執拗,無限放大了父母的缺點,何其可悲。
梁琪繼續道:“楊潔和我住同一個小區,就隔一棟樓。媽媽對確實不好,不是打就是罵的。但那也是自找的,經常在沒人的時候掐弟弟,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不過,楊潔的父親對是沒話說,我經常看到爸爸塞給好吃的,饞得我呀……嘖嘖。”
梁琪的話徹底顛覆了蕭如瑟對楊潔的印象,在走訪楊潔父母的時候,一直對楊潔抱著同心,覺得的一生太過凄涼。
這一次,蕭如瑟忽然對所學的心理學產生了搖,人是如此的復雜,好與壞,明與黑暗,豈是一門學問可以輕松囊括的?這條路,還要走很久很久,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梁琪看著蕭如瑟有些訝異的表,道:“是不是驚呆了?我就知道,你們警方絕對調查不出這些來。對了,楊潔是怎麼死的?我怎麼聽說,的父母訛了吳氏集團一大筆錢啊。”
蕭如瑟皺眉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楊潔父母和吳氏集團私了的事,并沒有對外公布,按理說梁琪絕對無法知道。
梁琪道:“貓有貓道,狗有狗路,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麼絕,稍微用點心就能查出來了。”
蕭如瑟猶豫片刻,道:“楊潔攪了一起境走私案之中,被殺手殺害的。我告訴你這些,并非讓你四傳的,而是安你的心。楊潔和X18連環兇殺案沒有關系。”
“無關?”梁琪瞪大了眼睛,有些愕然道:“怎麼可能呢?我如果是兇手,最不該放過的人就是楊潔!”
梁琪開過眼角,此刻用力瞪著,一雙眼球都快掉了出來,顯得有些怪異。
蕭如瑟連忙問:“為什麼這麼說?”
梁琪道:“在鄭鈴玉的團伙里,楊潔擔任的角是狗頭軍師。也就是說,鄭鈴玉對同學們的霸凌行為,都是楊潔蠱的!”
“啊!”蕭如瑟大吃一驚,道:“難道楊潔案另有?不會啊,已經結案了,證據確鑿。”
梁琪道:“那就是連環兇手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有這個可能。”
不管如何,蕭如瑟決定告訴莊嚴,讓他再次核查楊潔案,甚至將楊潔案納X18連環命案里來。
此時,蕭如瑟的手機鈴聲響了,來電顯示是莊嚴。
蕭如瑟直接開了免提。
“如瑟,那小子撂了,是他做的。”
“真的是胡卡?”蕭如瑟問:“他的作案機呢?梁小姐說過了,他們無冤無仇,就連普通的爭吵都沒有發生過啊。”
莊嚴道:“說起來,胡卡的作案機實在是太可笑了,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心中的神何晶晶!”
“何晶晶?”蕭如瑟問道:“何晶晶又是誰?”
這時,梁琪話道:“何晶晶是新晉出道的00后小花,人氣非常高,還是《大唐刺客》原定的一號。”
蕭如瑟有些明白過來,道:“哦,是你截胡了,何晶晶的不服氣,就私下報復你。”
“截個屁胡啊。”梁琪毫不注意形象,大聲道:“何晶晶是什麼人?香江何家的千金,我敢截的胡?那是何晶晶不想演,我撿的。”
“是梁小姐嗎?”電話那頭,莊嚴說道:“如瑟沒有說錯,胡卡就是因為你搶了何晶晶的一號,這才設計破壞威亞,想要為何晶晶出一口氣。”
“我冤枉啊。”梁琪笑道:“我真不敢搶何晶晶的角,都是外面的小報瞎編的。”
莊嚴道:“唉,總之胡卡信了,他癡迷何晶晶,越想越氣,最終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可惜了,多年輕的小伙子啊。”
梁琪道:“莊隊,是這樣的,我對小胡的印象還不錯,我這也沒出多大事,如果我不追究的話,他會不會不判刑?”
蕭如瑟吃了一驚,沒想到梁琪還有這份好心。
莊嚴沉默片刻,道:“胡卡謀殺未遂,致使一名警員勝負重傷,梁小姐也傷不輕,更是耽誤了拍戲,造了巨大的經濟損失。梁小姐,就算你不追究,警方也會提起公訴。畢竟,他傷害的是警務人員,如果不得到法律的懲,對小馬豈不是太不公平?”
“莊隊長說得對。”梁琪道:“行吧,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小胡是個年人,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威亞高空墜落案就是這個況。”莊嚴道:“梁小姐,對警方的理,你還滿意?”
“滿意。”梁琪道:“簡直太滿意了,效率比我想得高多了。唉,就是可惜了小馬。我對警方正式表示謝,莊隊,您就等著收錦旗吧。”
“滿意就好,梁小姐不用客氣,是我們警方應該做的。”
最后,蕭如瑟拿起了手機,關掉免提,走出了病房。“莊嚴,關于楊潔案,這邊有一些新的線索……”蕭如瑟將梁琪的話復述了一遍,最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莊嚴遲疑片刻,道:“你反映的況非常有用,我們必須引起重視。這樣,我重新梳理一下楊潔案,希有新的發現。”
“行,隨時通。”
“你也要小心,距離6月18日越來越近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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