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回到家時，周時新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周悅醒他：“爸，你回房間睡吧。”

周時新被醒，神有些茫然，他喃喃地喊了聲‘小蘭’，喊完就立即回過神。

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周時新皺眉：“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

“阿卓他有個戰友的私房菜館開業，來了很多戰友，玩得開心的，就忘記了時間。”周悅解釋，“下次晚歸我會先給你打電話，你不用等我。”

“我沒等，我剛才在看電視。”周時新不承認，“那阿卓呢？他喝了酒，又這麼晚了，你也放心讓他回去？”

“了代駕，喝得不多。”周悅解釋了一句，突然話鋒一轉，“爸，下午店里來了個曾麗的阿姨，說是你的朋友，——”

周時新臉一變：“跟你說什麼了？”

“說是來參觀。爸，是你什麼朋友？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什麼朋友，我跟不，以后再有誰自稱是我朋友，你先打給我確認，不要總做虧錢生意。”

如果周悅說起曾麗時，周時新的反應沒有那麼激烈，周悅可能就信了。

但他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周悅看著他：“阿卓也看到了，我跟他說，我覺得曾阿姨很眼，阿卓說那是因為跟我長相像。其實阿卓說得不對，不是跟我長得像，是跟我媽媽長得像，對吧爸爸？”

周時新張了張，最后頹然道：“是。”

“所以，我很快就會有新媽媽了，對嗎？”

“你可以曾阿姨。”

“那怎麼行？跟了你，就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媽媽，我阿姨，會不高興的。”

周悅明明在笑，但覺得自己快哭了，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假裝打了個呵欠，順勢落了幾滴眼淚：“爸，我困了，先去睡了，明天我要是起不來那麼早，你先去鋪子，等我到了你再跟曾阿姨出去……”

回到房間那一秒，周悅的眼淚奪眶而出。

樓下，周時新的聲音傳上來：“……誰讓你去壽店的？我不是讓你等我通知嗎？我沒有罵你，我只是……行了行了，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什麼我兒重要還是你重要，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我兒重要了！”

“行了，我確實喜歡你，但你再這麼無理取鬧，那我們就別談了，電話微信都拉黑了，你別打過來了！”

周悅在被子里哭狗。

第二日起來時，樓下靜悄悄的，周時新應是已經去鋪子了。

昨晚哭了大半宿，起來時眼睛都腫得睜不開，周悅打算找個茶包敷下眼，把眼睛消腫了再去鋪子里。

沒想到剛下樓，就跟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程知卓來了個四目相對。

“你怎麼在這？”/“你哭了？”

兩人同時出聲。

程知卓扔下報紙，抓住轉就往樓上跑的孩：“就問你一句是不是哭了，你跑什麼？”

周悅一直垂著頭：“沒哭，就是喝太多酒又沒睡好，眼就腫了，你先走吧，我這副樣子太丑了，等我好了——”

“昨晚回去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將我推開。”程知卓十分嚴肅，“但你現在有事，第一反應就是將我推開。”

“是不是非要等到我們結婚，為了真正的夫妻與家人，你才肯信任我？”

周悅低頭不語，等程知卓強迫抬頭起，發現已經淚流滿面。

程知卓當即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怎麼哄人，就只能深深地擁抱住。

周悅心天人戰，最終還是放棄了掙扎：“你松開我，我把事都告訴你。昨天來鋪子里的那個曾阿姨，可能會為我的媽媽……”

相依為命二十幾年，突然之間多出一個人，這個人，還跟他們二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個人擁有差不多的長相！

程知卓沒有遇到過這種況，連設想都沒有設想過，一時半會，他也怔住了，半晌后才問：“你是不是接不了周叔有新？”

“不是。”周悅斬釘截鐵，“如果我爸找的朋友是別個，我一定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可是曾麗跟我媽長得那麼像，我就覺，來了之后，我媽會徹徹底底從這個家消失，甚至是從我爸心里消失。”

“真正的消失不是死亡，沒有人惦記，被人忘才是。”周悅傷心地說，“我爸為了我已經單了二十幾年，我不能這麼自私，要求他這輩子都只守著這間屋子，以及對我媽媽的回憶……”

“可是阿卓，我害怕他忘記我媽，忘記我們一家三口之間的回憶。我更害怕等曾阿姨住到家里來之后，這里就不再是我的家，阿卓，我會無家可歸的……”

程知卓擁住，恨自己的為什麼這麼笨，連安都不懂安！

然而周悅這一刻需要的不是安，是陪伴。

他沒有急著安更沒有胡出主意，他的沉默，在這一刻，讓覺到了尊重與安全。

周悅很快冷靜下來。

只不過眼睛更腫了。

聽說隔夜的茶包能消腫，程知卓便立即去找。

周家沒有，他便去隔壁林家找，隔壁林醫生喝茶，這會剛剛起，茶壺里還浸著昨日的茶包，程知卓便通通拿來了。

等到周悅眼睛消完腫已經到中午了，程知卓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個簡單的午餐。

席間，程知卓問下午是出去轉轉還是回鋪子。

周悅想了想，說想出去轉轉。

于是兩人便轉了一個下午。

見心好多了，程知卓才問：“周叔和曾阿姨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周悅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那就先別想。下周不是要跟楊晴下鄉進村搞免費拍照活嗎？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程知卓轉移了話題，周悅自然也不會自己再轉回去，兩人一路都在聊下周進村的事，等到了殯葬街，進了壽店，他們才發現鋪子里多了好幾個人。

其中的一個，便是曾麗。

曾麗與周時新站在一起，兩個年輕男人站在他們旁邊，兩個男人的長相，跟曾麗有七八分相似，不難猜出，這是曾麗的兒子。

這一刻周悅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人。

拉著程知卓，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