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生先一步接過碗,像上一次照顧生病那樣喂。
窗外天已近墨,村子里沒了市中心的萬家燈火,只有靜謐的夜晚。周遭萬籟俱寂,溫姝宜抬起頭看向外面,卻難得的見到了許久沒見到的星星。
無端想起,記憶深擱置多年不敢回想的一個數九寒天。
第23章 世界模糊,只有他清晰
父親去世后不久,溫姝宜的生活一落千丈,只能跟著母親搬從前最小的一房產。最初的那半年,很不適應,食住行都跟從前天差地別,最需要勇氣的,還是每天起早去公上學。
從一個生慣養眾星捧月的獨生到現在路邊行人都不會看一眼的瘦弱小孩,也只是幾個月而已。但骨子里是個不服輸的,喻卿更沒哭哭啼啼的覺得天就塌了一樣,母倆上有倔勁,即使到了絕境也相信能絕逢生。
那天是冬至,北縣遇到近幾年最大的一場雪。
學校因為極端天氣提前放了學,公車在路上打無法正常行駛,縣城里的通陷癱瘓,整條街都是一慢再慢的車,冒著一路雪回到家,結果發現自己早起時為了趕公落下了鑰匙。
喻卿不在家,打了電話也是無人接通。
短暫思考,很快決定去找喻卿,于是背上書包往更遠的地方走,繞了一大圈才到了父親曾經的公司。如今自然都是空空,辦公室里也是一片狼藉,那時候喻卿一直在忙著理這些債務,最忙的時候整日都在這里。
可邁著大雪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卻沒見到喻卿,只有幾個手拿皮包的中年男子在,估計是催著還款的,屋里煙霧繚繞,他們聚在一起吸煙,看見時卻很意外。
“你找誰?”
為首的男人掐滅煙,抬抬下問。
溫姝宜下意識攥書包背帶,聲音弱下來。
“我找我媽。”
屋的新鮮空氣實在稀薄,被酒和煙草乃至悶著的奇特味道快要不過氣。唯一能做的,便是側著子往后移了移。
“去銀行了,估計得一會兒才能回來。”
還是方才問問題的那個男人,跟父親差不多的年紀,抬起頭,認出那是從前跟他父親關系很好的一個叔叔。
放下心中強烈的不安,本打算在這里等喻卿回來,但下一秒,站在后面的一個男人打量著開了口。
“這是溫竟恒的閨吧,如今長得這麼漂亮了?外面這麼大的雪,一會兒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
那人面發腫,材也五大三,每走一步肚子上的贅都了,怕的要命,拼命跑下樓梯離開公司。
仿佛后是深淵,慢下一點就要墜落。
最后也記不得是怎麼跑回去的,那麼大的雪,像針一樣落下來,覺得麻麻扎得自己不過氣,卻還是強忍窒息回了家,路上跌了一跤鞋子里被雪浸也不理會,只是拼命往家走。
那日的天似乎格外冷,有好幾次想流淚都忍住了,最后坐在門口的樓梯上將自己蜷起來,單元門開了又開,從四點半一直到天黑,樓道里的燈亮了又滅,始終沒等到人回來。
溫姝宜被凍得全發抖,腳也冷得有些發麻,單薄的皮鞋在冬天變厚重的鐵,是穿上都覺得像一塊冰。不停哈著熱氣為自己取暖,大腦漸漸空白,只有無數委屈在口堆積。
那些自父親去世后遭的諸多不甘,諸多冷眼,和心中倍覺落差卻始終堅持的每一天,都痛苦極了。而這一刻,那些在暗藏匿的痛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痛卻悉數流淌。
最最絕的時候,周懷生像上天派來救贖的天神,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立即出現。喵又
周懷生推開單元門時外面有雪花跟著飄進來了,他戴著帽子,帽檐得很低,可還是第一時間看到他的眼。十六歲的年眼神清澈,像一汪純粹的清泉。
“阿姨打了電話告訴我你一個人在家,我爺爺做了好吃的,我帶你回去吃,快起來,地上涼。”
他摘下帽子圍巾,一一戴到上,將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又覺得還是很冷,手都在打,下羽絨服給穿上。
神呆滯,怔怔地看著他。
“懷生哥,我忘帶鑰匙了。”
溫姝宜解釋為什麼坐在地上,忘帶鑰匙了所以無可去。
周懷生將裹住,雙手用力了為凍麻的手指取暖。
“我知道。”
他聲音低下來,心里酸著。
還是呆呆的,鼻頭凍得發紅,臉上比平時更加白,眼里閃過細碎的。
回去的一路上都很說話,周懷生察覺到緒不對,沒有多問,只是一直把護在旁,給了片刻的寧靜,扶著,在漫天大雪中一點點走回家。
馬路上出事故的車有很多,對周圍的事卻毫不關心,只是跟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向一個不屬于家的方向。
當時只有周爺爺一個人在家,他們兩個其實早已經吃過飯,但還是陪著溫姝宜又吃了一次。
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晚很熱的湯面,碗里的面條長長一,怎麼吃都吃不到最后。屋里開著暖氣,被烘得臉頰通紅,剛吃上一口,就掉下淚來。
淚水滾燙,過被凍傷的皮時微微刺痛,低著頭,自以為掩飾很好的抹去眼淚,可他還是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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