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形，似曾相識。

從前或是現在，江暮沉總是如此，在有用得到的時候，高高在上地喚一聲。

在棠許還愿意承認自己是“江太太”時，曾經配合過他兩次。

而后來，早已經沒了義務，更沒有心去配合他。

棠許只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看見，徑直走向了自己的車。

一個人影立在的車尾，在棠許走近時，他微微挪幾步，站到了棠許的車門前，似乎是為了擋住，不讓上車。

棠許這才看清，那人竟是程進。

“你想干嘛？”棠許問。

程進看了看江暮沉車子的方向，低聲道：“江先生說想找你談一談。”

“就算你現在跟了他，你也應該知道，我是半個字都不想跟他談的。”

“我知道。”程進神平穩又鄭重，“但是我希你知道的是，他這次真的很有誠意。跟他談一談，對你沒有任何壞。甚至對你和燕先生……有好。”

棠許狐疑地看向他。

程進這個人，在的評價之中，逃不開“利己”這兩個字，他很擅長明哲保，不該蹚的渾水，他一定不會蹚。

可是現在，他居然對陳述利弊，說出這樣的話。

棠許實在是有些緩不過神來。

程進似乎看出了棠許的懷疑，頓了頓，才又道：“哪怕就看在宋先生的份上，你相信我。”

聽他提起宋雨廷，棠許靜靜垂眸片刻，忽然笑了一聲，轉頭就走向了江暮沉的車子。

司機早已經站在后座車門旁，見棠許走近，連忙拉開了車門。

棠許彎腰坐進去，車門很快關上。

像是生怕會逃跑一般，棠許還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懶得去理會，也不看江暮沉，只是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經歷了昨夜，他們在“舊恨”之上又添“新仇”，棠許對他能說出什麼話，實在是不抱期待

江暮沉同樣沒有看。

果然，無論做了多心理預期和建設，只要和在同一個空間，那種抓心撓肝的痛苦便囂著要沖破表，瘋狂著想要宣泄，想要反噬，想要讓承百倍千倍的痛苦。

江暮沉住拳頭，才沒有讓自己沖口而出某些話。

等不到他的回答，棠許又一次主開了口：“如果依然是關于我世的那些事，你想怎麼做，隨便你。”

江暮沉終于轉頭看，冷笑一聲，“即便我將這一消息公之于眾？”

“嗯。”棠許依舊不看他，“我既然阻止不了，又何必自找煩惱？反正怎麼樣，我都得接……關于這一點，我早就已經接了。”

那一刻，江暮沉想起了程進口中的“公平”。

然而他品嘗到的，卻是“不公”。

他從不介意手段卑劣或骯臟，他只知道，自己將最能威脅的籌碼亮了出來，卻一副不痛不的態度，何其不公！

江暮沉用盡全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和呼吸，而棠許則又一次開了口：“如果這就是你想說的，那我聽完了，可以走了嗎？”

說完就轉開了臉，明知道車門此刻推不開，卻還是嘗試著出手去——

;然而，就在抬手的瞬間，江暮沉忽然出手來，用力抓住了。

他力氣大得驚人，只是那樣一握，棠許便疼得蹙了蹙眉，終于不控制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棠許竟然清晰地看見了他臉上的幾瘀傷。

那是昨天晚上跟燕時予手造的。

他應該用了手段遮蓋傷痕，只是這會兒已經是深夜，再加上車特殊的燈，才讓看見了。

而江暮沉也看見了臉上呈現出的痛苦神，這種神刺激了他的神經，以至于他不自覺加大了力氣，盯著臉上每一分的神變化。

“江暮沉！”棠許吃痛得厲害，連名帶姓地喊了他一聲。

江暮沉像是赫然驚醒一般，手上的作不自覺一松。

棠許驀地回了自己的手，手嘗試了一下開車門，發現果然打不開之后，重重用手肘撞了撞車門。

江暮沉將的作都看在眼中，到此刻，他才像是終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棠許惱恨著退避時，江暮沉又一次開了口：“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說你的那些事的。”

“是嗎？”棠許笑了一聲，“那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江暮沉又一次轉頭看，“我想知道的，是江北恒的病，是真的嗎？”

棠許微微愕然了片刻，才又冷笑道：“原來今天，黃老和靳老帶醫生來，不是為了給爸爸看病，而是為了幫你確認，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復發了？”

江暮沉對此沒有回應。

棠許點了點頭，才又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是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既沒有親口聽醫生說他的病，也沒有見到任何診斷書，所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生病，還真是不好說。不知道這個消息對你而言，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言語中的譏諷實在是太過明顯，可是奇跡般地，江暮沉竟然沒有再次怒。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從前，還會用正常的語調跟他說話的時候。

可是那實在是太遙遠了，遙遠到他已經記不清任何一個場景和說過的話。

他只是記得，那個時候，臉上還是偶爾會有笑容的。

真心的、明的、人的。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的言語之中就只剩了譏諷，臉上的笑也只剩冷笑了呢？

他思緒飛得太遙遠，以至于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能順著的話，反問了回去——

“那對你而言，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我怎麼想，對你而言重要嗎？反正你心中有自己的答案，不是嗎？”棠許迎著他還有些迷離的目，回答道，“對你而言，重要的從來只有你自己。所以我要是你，我就自己走進去，當面問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他要是真的病了，你就當面嘲諷他報應不爽，他要是沒病，你也可以這麼告誡他……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棠許原本以為，說出這些話，江暮沉大概率會暴怒，會氣得恨不得將當場掐死在這輛車。

出乎意料的是，江暮沉聽完這通話，整個人依舊平靜得可怕。

在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時候，終于又聽到了江暮沉的聲音——

“如果我說，要你陪他去國外治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