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太久沒有見到朵朵了,一下子喜極而泣,高興得不行。
朵朵手去揩我流下來的淚水,問我怎麼了?我高興地笑,說沒事沒事,只是眼睛里進了灰,小寶貝,真的好想你啊。著我的口,說也是。雜小道湊上來,嘻皮笑臉地說朵朵,干爹在這里呢,怎麼也不我呢?朵朵回過頭來看他,努力回想,然后用手刮著臉,說,誰是你的干兒,不要臉。
雜小道一臉尷尬,很傷的表,而我則哈哈大笑。
見朵朵能夠回來了,我也不急著跟說話,領著見過在場的各位,倒也乖,挨個太爺爺、爺爺、叔爺爺,幾個老家伙聽到了,老懷大,喜笑開,老蕭他小叔說我養這小鬼,倒是個異數,乖,也養得有法門,不像其他的人一樣,只是為了利益,養得氣森森的,到最后還禍及主人,這招回了地魂,也會開口說話了,日后倒也是個厲害角呢。
正說著,門被突然推開,老蕭他妹哭喊著跑進來,說快不行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爺爺哆嗦著,說怎麼會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不應該啊?他們都不作停留,全部都涌出門去,我想跟著,但是雜小道攔住了我,說不用,那里沒我的事,現在這里等著吧。
說完他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坐回原來的座位上,剛剛見到朵朵的興心,一下子就被沖淡了許多。說實話,時至如今我都沒有見過那個老太太,什麼樣子、年歲多大、生了什麼病,都不知曉。僅僅知道已經不行了,而今又要去世了。朵朵見我不說話,便到了我的后面,肩膀,輕輕地一捶一捶,乖巧得很。
金蠶蠱顯然是聞到了朵朵的氣息,倏地飛了出來,親昵地飛舞,然后附在了朵朵可的臉蛋上,興,吱吱的喚。兩個小家伙久別重逢,自然是開心得要命,朵朵也不捶背伺候我了,跳下地來,然后兩個小家伙便一直追逐著,又蹦又跳,歡樂極了。
我心多好了一些,長舒了一口氣。前路漫漫,但是為了這兩個小東西,我再累,又何妨呢?
正玩著,打門口撲騰出一個鸚鵡來,我一看,是昨日見的那個虎皮貓大人,只見它飛過來,雙爪銳利,朝金蠶蠱抓去。嘿,這扁畜牲,它吃蟲,但是真以為金蠶蠱是普通的蟲子麼?果然,金蠶蠱一待它出現,便立刻警覺,像子彈一樣,嗖的一下,飛到了房梁上,然后用發亮的黑豆眼睛,瞪這鳥兒。
朵朵被嚇了一跳,一溜煙跑到我背后,拉著我的角,有些膽小地看著這不速之客。
嘎嘎……虎皮貓大聲笑,說多味的蟲子啊,它輩子都沒有聞到過,真香,要是能夠油炸一下,了才好吃。不過,吃生的也不錯,學學小日本子,營養。說完,它撲騰著翅膀,朝金蠶蠱飛去。
我曾聽聞,金蠶蠱不但怕矮騾子,還怕養了幾年以上、紅冠黃爪的大公,心想這虎皮鸚鵡,個兒倒是跟只母似的,又是雜小道家中養的,厲害著呢,怕不是能夠克金蠶蠱吧?正擔憂著,兩者已經打一團,果然,這鳥兒確實不怕金蠶蠱的毒。這是八路軍游擊隊與日本正規師團的戰斗,一個勝在靈活機,一個卻是實力明顯,拼斗了幾個回合,金蠶蠱吱吱,到跑。
一個是我的命子,一個是老蕭家的鳥兒,誰吃了虧,我都為難。
不過我還是拉了偏架,個準,一個箭步上去逮住著鳥兒的漂亮羽,拿在手里,勸它先別妄,這蟲子是我的本命蠱,你兩個都是胖界的難兄難弟,相煎何太急?它大罵,罵了隔壁,各種難聽的話語不要錢地潑出來。很難想象一個鸚鵡腦袋里,能夠積累這麼多骯臟的詞匯量,最后丫居然還罵出了“”這樣的外國話來。
不過我揪著它,擼著,它也彈不得,只好訕笑著說是開玩笑的,嘿嘿,怎麼還認起真來,真不爽利。
我看著它骨碌骨碌轉的賊眼睛,就好笑,這鳥兒,都了。
我跟它說好不追我家小蟲蟲了,然后放開它。
它飛到剛才老太爺坐著位置,黃綠的喙叼著桌子上茶盞的冷茶葉,吃了幾片,然后斯條慢理地說你小子倒是個奇妙人兒,養了一只王冠金蠶蠱,還養了一只新生的鬼妖,倒是和我之前的主人有得一拼——當然,比起他來,你還差好大一截,因為,他畢竟養了我這麼一個英明神武的虎皮貓大人。
我疑問,以前的主人?
它說那人是個養專業戶,運氣好,不但養了它,而且還養了一個黃金鼠。不過不識貨,后來被蕭家給買了下來,幫它點醒了神志。我問它什麼是神志?它搖頭不答,又吃了幾片茶葉,然后往向朵朵,鳥眼睛發亮,說哇,小蘿莉,俺最喜歡,過來,過來,陪哥哥玩兒……
我呸了它一口,拉著朵朵躲一邊,不聽這鳥流氓調戲。
它鼓翅膀,嘎嘎嘎,說我還不好好討好它?不然一年之,必遭劫難,大劫,到時候去了幽府,才知道人間好。我給它比了一個中指,鄙視它的威脅,一個鳥兒,還能夠翻出什麼風浪?虎皮貓自找沒趣,又去逗弄金蠶蠱,我本以為兩者又要鬧將起來,沒曾想這蟲子也夠沒心沒肺的,居然不一會兒,跟著鳥兒玩到了一起來。
不記仇的蠢東西!
我坐在房間里一會兒,一直沒人招呼。到了中午,才知道蕭克明他已然去世了,年82歲。院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悲傷凝重起來,不斷地傳來了人的哭聲。老蕭他爺爺一下子就老了幾歲,臉灰白,額頭皺紋多了好多道。想想也是,不管學藝多,人總是敵不過歲月的摧殘,塵歸塵、土歸土,古今多仁人志士想長生,可有幾人得到解?
悲痛總是只能沉浸在心里,死人了,便要辦喪事。
幾個老人歲數也大了,主持大局,剩下的雜事也便由小輩來做。我適逢其會,也需要幫忙搭把手,跑前跑后,倒也顧不得朵朵和蟲子兩個小家伙,跟著我也氣悶,便把他倆留在房間里,自己玩。發訃告、召集親朋好友、采購食材、喪事的用、買棺材、扎花圈,請戲臺班子……這些事繁瑣,事無巨細,都需要人來持。
蕭家在本地也算得上富裕之家,老蕭又把從段叔那里弄到的補償金全部都了出來,要為自己辦一場隆重的喪禮,規格高,事就更多了。因為是冬天,蘇南這邊農村的規矩,是第三天才下葬,因此倒是一直都有得忙。
蕭家的親戚朋友很多,特別是第三日,酒席間還來了很多穿道袍的,單幾桌,據鄉人說是茅山上下來的。
其實我對這些茅山道士一直很好奇,民間流傳的茅山道士,其實并未在這茅山上修行,而是把大部分捉妖弄鬼的道士都統稱為茅山道士,是個總的稱呼。正如“天下武功出林”一樣,幾乎所有“有幾手”的游方道士,都掛這麼一個牌牌。我了解過,其實這山頂上的掌教,也并未是雜小道他們口中的陶晉鴻,而是另有其人,其中的緣故,大約也是有些規避世人的眼吧。
老蕭他爺爺自老太太死后,便一直跌坐在棺材前,念經,超度老伴,一點兒都不理旁人。
我聽老蕭中間提及,他爺爺跟他,結婚超過六十年,幾乎沒怎麼紅過臉。他是那種很老實的農村婦,因為他爺爺學道,不太擅長侍弄田地,一個婦道人家,在當年那個年代,像牛一樣撐起這個家,實在不易。老爺子如此這般,倒是煞了自己的老伴。中間又聽他父親嘮叨,說老蕭他在外地工作的大伯趕回來了,可惜小叔年后去了鄂西保康,一直聯絡不上,靈前一個孝子,老太太心難安息。
我也是忙糊涂了,到了下葬那一天,才找雜小道問起虎皮貓大人一事。
他驚訝地問我已經見過了這只鳥兒了?
我說是啊,現在不天天在房間里面陪朵朵、金蠶蠱玩兒麼,有什麼好吃驚的?
他表凝重,說這鳥兒在他們家已經有十幾年的年頭了,來歷神。一般的虎皮鸚鵡,活不過七八年,便死了。這只鳥兒,聽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依然活蹦跳。你既然知曉了,也不怕告訴你,這只鳥兒其實是個人!莫吃驚,它以前的確是個人,死于上個世紀40年代,應該是個厲害角,我之前說過,我讀過半部《金篆玉函》,這半部,便是傳自于它之口,你說厲害不厲害?
我問啥子做《金篆玉函》,有什麼可牛“波伊”的?
他一臉驚異,說你不懂什麼《金篆玉函》?這本奇書據說是黃帝留下來的籍,在中國的歷史上依次被周朝姜太公、戰國鬼谷子(王禪老祖)以及他徒弟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所習,漢朝張良于黃石公得籍、三國時代諸葛亮……宋朝朱熹、明朝劉基……個頂個都是一時之風流梟雄人!這本書經過四千年的流傳、散佚增刪,又分為山、醫、命、卜、相五,這便是玄學之本。
我驚訝,說是不是哦?這玩意,也太玄了吧!雜小道一副高人樣,含笑不語。
辦完喪事第二天,蕭家接到了一個長途電話,電話里的那個人焦急地通知了一個消息:蕭應武在保康縣西邊的山林子里失蹤了,這是第三天了。
這簫應武是何人?雜小道的小叔是也!